簡體版登入注冊
夜間

替身 第18頁

作者︰謝璃

茶水空了,雁西伶俐地為張立行斟上,他立刻再喝下半杯,餐點一送上,他也不客氣先行用餐。

今天真是難得舒愜的一天。張立行邊吃邊想。很少有人想象得到,他們這類科技新貴頂著創業有成的光環,卻常忙得以簡易便當果月復,凡是需要投注時間的休閑活動一概舍棄,慢條斯理品嘗美食就是其一。一有假日,只想徹底補眠或放空,完全不願多花一分一毫的腦力在其它事物上。

「所以,方小姐不開心了?」雁西搭腔。

「哪個女人會開心了?」張立行聳肩,「有一陣子,公司在進行一項大案子,佳年幾乎不再踏進公司一步,他們的約會大量減少。說來諷刺,我和範先生相處的時間是他和佳年的好幾倍,佳年要見到他還得透過秘書傳達;他事必躬親,忙起來向來六親不認,不容許被中斷的。」

雁西若有所悟,「大概可以想象。」

「很難說這樣好還是不好,這世上的事都是相對性的。你可能不清楚吧,這可是我們第二次創業了。」張立行流露出驕傲的笑容,「第一次是在加州 谷,我們大學剛畢業兩年,就研發了一套當時算是很強的身分加密技術,後來公司讓一個大廠買下,我們有了第一桶金,才回這里再度創業。如果不是我們不眠不休的工作,很難有現在的規模啊。」

雁西微微頷首,「是啊,不僅是相對性,還有時間性的問題,對的人在錯的時間相遇,很難不發生遺憾。」

這話出自相貌神似佳年的雁西口中,頓時令張立行有種時空錯亂之感。他定定神,用完餐後,向服務生再要了壺熱茶。

「話雖如此,案子一結束,範先生為了彌補那陣子冷落了佳年,他再三向佳年保證一定履行諾言,費心排出休假,讓佳年全權決定旅游行程——」

「所以,去秘魯是方小姐決定的?」

「可以這麼說,而且不是什麼五星級豪華團,完全是背包客行程,沒有做足功課,去那種地方可不是什麼享受,甭說是放松了。」

雁西呆了半晌,又問︰「範先生答應了?」

「能不答應?」

「方小姐一向對這類地方有興趣?」

「這就是範先生當時不解的地方了。他向我提到過,不知佳年怎麼對南美洲產生興趣了?她平時保養得細皮女敕肉的,稍微曬一下陽光都避之惟恐不及,到那種地方還不功虧一簣?」

「或許那是一個試探。」

張立行頓住,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試探男人到底能付出多少,在乎有多深。」

「或許吧。女人的心思比計算機病毒還難對付……咦!你好像對感情很有心得?」

「也不是。我曾經擔任過三年社工,見識的不算少。」她紅了臉。

「原來如此。唔,這道理也說得通。」

「重點是,既然都安排就緒了,為什麼只有方小姐成行呢?」

「……」垂首不言,張立行手指來回轉著杯緣,微蹙眉頭,似在找尋妥當的說詞,「因為,範先生還是食言了。一個多月後,也就是啟程前五天,有家早已向我們提出購並計劃的跨國公司給了我們回復,條件可以重談,他們願意考慮我們提出的多項附約,但必須在一星期內緊鑼密鼓召開購並會議,否則計劃就破局。」

「啊?」

「……我當時曾建議由我一人扛下這個協商會議,反正月復案已定,不會有關鍵性的變動。範先生考慮了兩天,最後決定親自出席,對方的人馬他熟悉,他信不過那些人,怕敵眾我寡,失了利基。我沒有反對,畢竟,公司前途不僅影響我們兩個人,還有其它員工,我們得做出最有利的盤算。」

雁西明白了張立行方才的猶豫,在他心里,也許對方佳年的不幸自己亦難辭其咎。

「所以,旅游計劃有了變量,方小姐這次還能諒解嗎?」

張立行苦笑,「她大概早有預感,這計劃是實現不了的。範先生向她說明了難處,她居然沒有太劇烈的反應,但堅持不肯改期,執意單獨前往。」

「單獨前往?」

「是。她表示她向往已久,不願輕易放棄,年假也排除萬難請好了,若是取消,這計劃勢必泡湯。」

不可思議啊。雁西回想那些照片上的溫婉容顏,方佳年整個人潔女敕得像朵初綻的白山茶;一個女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剛強若此,不再期待情人相伴?

「範先生不反對?」

「一開始當然覺得不妥,但佳年從來沒有這麼堅持過,後來折衷的結果是,佳年先出發,等會議結束後,範先生再趕上去會合,預估落差個三天。」

結果落差了一輩子。

「意外是怎麼發生的?」雁西忙問。

「搭直升機俯瞰世界遺產納斯卡線,那是一群位于沙漠上的巨大神秘圖案,必須從高空俯瞰才能看出完整的結構圖形。佳年搭上了老舊失修的直升機,機械故障,起飛不久後就墜毀,機上六個人包含機師無人生還。」

「那是啟程後第幾天的事?」

「第五天。」

「……他遲到了。」

無可逆轉的事,總使人無言以對。

對坐良久,兩人不是滋味的喝著冷掉的茶水,雁西開始明白朱琴告誡過她的話——最終那是範君易的人生,與她無關,她不該涉入太深,影響了工作,因為一旦明白了源頭,她也許不會接下這項委托。

真自以為是啊,她懊惱地抓亂頭發。

無法彌補的憾恨,做任何努力都是一種提醒,範君易需要的原來不過是時間。他刻意住進沒有過去的房子,摒棄任何能聯系工作的電子工具,屋里找不到方佳年的任何照片,也沒有睹物思人的對象,只有不相干的基本生活所需。

他設法隔絕舊人舊物,唯有記憶隔絕不了,因而重度仰賴酒精。不幸的是,周圍所有人卻都爭相去提醒他,包括雁西——啊,他怎麼不掐死冒牌貨雁西?

「不管怎樣,我想範老太太請你做的事不會錯,起碼那天我看到他的狀態是好多了。如果他能早點回公司,到時我一定好好謝謝你。」張立行舉杯一飲而盡。

「範先生的爸媽呢?他們沒有意見?」

「咦!你不知道嗎?範先生的父親是一名外科醫師,幾年前為了參予某個國際醫療團隊,提早退休了。他母親從事護理工作,一直陪同先生到世界各地義診,根本很少回國。範先生從小獨立慣了,老太太是不會為這種事勞師動眾的;再說,範先生父母和老太太向來少有互動,因為他們兩夫妻早年拒絕擔起範家的食品家業,惹毛了老太太;現在是範先生的小叔在執掌,兩家很少往來。」

「是這樣啊……」

張立行說開了,倒也全不保留。雁西對範家隱私沒有太大興趣,她一手伸進背包,在內袋里掏尋著東西。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事,不好意思佔用了您這麼多時間。」若有所思的雁西突然回了神,匆促起立,對張立行有禮地欠身。

「哪里。希望很快可以嘗到你的好菜。」張立行伸手和她一握。

道別後,雁西快步走在路上,才發現自己除了茶水,什麼食物也沒沾口,但她不介意空著胃。她沿路找了一家最順眼的發廊,直接走了進去,坐定,從口袋掏出剛才翻找到的一張照片,向趨前問候的設計師詢問︰「您說該怎麼處理我這頭長發,才可以和照片中的人完全不一樣?」

範君易听到大門開關的聲響,和踏實的走動聲時,已是日落時分。

上一頁 回目錄 下一頁

單擊鍵盤左右鍵(← →)可以上下翻頁

加入書簽|返回書頁|返回首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