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收了誰的銀子?」蘇遙卿冷哼,心清如鏡。
老鴇說得避重就輕,「你到這落雁院也都有些年頭了,嬤嬤過意不去,想讓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實情是,江南李督軍送來銀子,請她去走一趟。
「收了多少銀子?」蘇遙卿橫了老鴇一眼。
老鴇頓時打了個冷顫,「三萬兩。」
「督軍這麼大的官,難道沒有官妓?」花這麼多銀子請她去?
「你也知道男人的,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鍋里的看完了,當然是看沒下鍋的。」老鴇連忙上前,討好地為搖錢樹梳理著一頭柔滑黑亮的秀發。
「如果我不去呢?」她興趣缺缺的說。
「好姑娘,你就看在嬤嬤這張老臉份上,去一趟吧。」
接下來,老鴇一邊擠淚一邊哀求,不是說落雁院快要支撐不下去,就是哪位姊妹需要銀子看病。如果她要再不答應,恐怕落雁院里的姑娘都會跑來她的香閨「敦親睦鄰」。
「夠了。」忍無可忍,蘇遙卿只好妥協。「罷了,焦銘和小紅與我同行。」
焦銘端著些爽口小菜,藉著柔和的月光,來到蘇遙卿的客房里。
他們一行三人十日前從汴梁出發,往臨安而去,半途蘇遙卿染上風寒,不得不在西江縣的客棧住下。
「卿兒,喝點粥再睡吧。」點起燈,他將睡得並不安穩的她喚醒。
蘇遙卿睜眼醒來,「焦大哥,這些事叫小紅做就好,毋需自己動手。」
她歉疚地坐起身,攏攏散亂的烏發,本該清靈的嗓變得沙啞干澀,焦銘听了,不免格外擔憂。
「誰做都一樣。粥剛好,喝了它。」他捧粥上前,打算親手喂她。
清楚他親近的意圖,蘇遙卿輕輕抬手,巧妙地把粥接了過來。
聰明如她,怎能不了解他的心思?他守了她七年,相護左右,從不言倦,然而那份濃重的愛意,她要不起,也不想去觸及。
可她風寒未愈,食之無味,草草地吃了兩口,便順勢將碗放下,若有所思地接觸到焦銘異樣的目光。
「焦大哥,這麼多年,倘若你未教我符咒之術,我恐怕早已……對你的感謝,我無以言表,我在佛祖面前起過誓,求你永遠都做我的兄長,好嗎?」
她藉這番話暗示他,兩人不可能有進一步的關系。
「你在說什麼?若不是你在七年前救了我,哪有我焦銘的今日?」一雙熱切的大掌緊緊地捧住她那冰冷的小手。七年前的他差點就橫死街頭,是因為有她,才改變了他的一生,所以他無怨無悔地守在她身旁,這份感激也不知在何時變質成了愛慕。
他為什麼還是這麼執迷不悟的陷下去?蘇遙卿不由得心一急,胸中爆出一陣咳嗽,她真想干脆吐血而亡好了。
「咳咳!焦大哥……咳咳。」
听她咳得似乎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了,他心疼地為她拍打著背脊,希望她能好過點。
「我這就去找大夫。」他心急的轉身。
「我沒事,焦大哥甭去。」拉住他的衣袖,蘇遙卿虛弱地阻止。
「可是你咳成這樣,怎麼可能沒事?」
「焦大哥,你听我說。」她要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焦大哥,遙卿此生別無他求,二妹遙薰已有了很好的歸宿,小妹遙筠雖然不在我身邊,但我知道她也有了心愛的人。」一段話就說得她氣喘吁吁,胸口不適。
「你一再為妹妹們打算,她們都已有了好夫君,難道你就不想想你自己嗎?」焦銘神情怨懟壓抑地低吼。
「我想你不曾忘記,我說過我會……」她並非想孤獨終生,只盼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說不定哪天還會回到身邊與她相守。
「對,你說過你不會嫁人,你又何必如此懲罰自己?淪落風塵不是你的錯。」他自以為是的說道。
蘇遙卿垂下螓首,深深地嘆口氣。她無法說服這個愚鈍的家伙,真是挫敗。
「焦大哥,我困極了,你也回房早點休息吧。」看來要從長計議才好。
「好好睡吧,今日不談這事,你先睡下,給你配的草藥里還差一味藥引,我去郊外的山野里找找。」
沉默的點點頭,她臥入床褥里,隨即屋中的燭火熄滅,焦銘離開。
在夜色里,她不安地眨眨眼楮,心事暗轉,也許睡醒了,一切麻煩都會過去。
她安慰自己,迷迷糊糊地陷入黑暗,呼息聲在幽暗的屋里漸漸變得平緩規律。
第1章(2)
困在烏雲中的上弦月,緩緩地躍出雲端,彷佛是感受到月光浸照在後背的力量,讓蘇遙卿微微警醒。
不好!床內怎麼多了一個人?
慌亂頓時爬滿她心坎,當即她又冷靜下來,模到隨身的符咒,心安定不少。
對方也察覺到她蘇醒了。
「真抱歉,趙某人失禮了。」有禮的帶笑男音,沒有一丁點的猥褻之意。
好听的聲音、帶著笑意的語氣,猛地擊中蘇遙卿,令她心頭一慌。這聲音何其熟悉,雖然已闊別十幾年,卻日日折磨著她。
「我想你一定是嚇壞了,趙某人實有難言之隱,不得不冒犯姑娘的香閨,等風頭一過,趙某人定會如風離去,絕不給小姐添任何麻煩。」趙冼鋒語畢,豎起耳朵等著對方的尖叫或是咒罵,結果回應他的是悄無聲息。
嗯?難道這位小姐是啞巴他有這麼好運?
兩個人面對面的躺著,氣息交融,月光殷勤地將男人的輪廓映入蘇遙卿眼底,曾經年少的他,成年後又再度回到她眼前,而她則逆著光,渾身沒入陰影中,令趙冼鋒看不清她的面孔。
她的沉靜令他不由得伸手一探究竟,不意竟換來滿手濕冷的淚水。嗯?嚇哭了嗎?
「你在哭什麼」
仔仔細細掃過那俊美的面容,蘇遙卿目光下移,定定地看著他束帶上系著的玉佩,熟悉的情潮涌上心頭,淚流得更凶了。
「你如何到我床上來的?」她用喑的嗓音問。
她終于有了回應,趙冼鋒溫厚一笑。
「我從窗戶進來的,本以為這屋里無人,躲上床才發現小姐你也在此,只好藏在你背後。」他心中暗自贊賞她的鎮定,不見慌亂失常,若是換了其他尋常千金小姐,他的耳朵可能會被尖叫刺穿也說不定。
又是一陣靜默,他能感覺得出身前的女人一直在流淚,不過那淚對他來說太莫名其妙,壓根不知她在哭什麼?
「姑娘,趙某情非得已,得罪了。」不過她的淚水仍是激起他的內疚。
他無奈,誠懇地軟言相求,蘇遙卿每听他說一個字都心如火烙,淚更是停不下來。
「哎!泵娘你真不該怪趙某,要不是走投無路,亦不會讓你受此委屈。我今日才到鎮上,打算辦些正事,好死不死,遇到西江縣里的女惡霸,非逼得我與她翻雲覆雨,恰好我的護衛被我派去送位年老的大娘渡江,未能回來。我早耳聞女惡霸的諸多事跡,以為只是訛傳,今日才知傳言不虛。」
西江縣可謂是那女惡霸的天下,連官府都無力管束,害他這位天潢貴冑,落荒而逃。
說話間,只見窗外一片火光幢幢,執著火把燈籠的家丁四下搜查找人,的拍門聲在院內乍響,叫罵聲不絕于耳,看來不出一盞茶的工夫,女惡霸就會搜到這房內。
「這女惡霸真是無法無天!」蘇遙卿火大地說道,拳頭握得死死的,呼吸更加急促。
「是啊,被她抓住就慘了。」
「你不會制伏她嗎?」
「我不打女人。」他是謙謙君子,怎麼可以跟女人一般見識
事情緊急,已容不得她沉湎于過去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