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付贖金與人質這天天氣陰沉,天氣預報說下午將會迎來A市第一場雨夾雪。
城郊本來荒蕪,加上地勢空曠又是冬天,更是寸草不生、寒風蕭瑟,杜思同站在此處,身上依舊是四天前穿著的大衣,里頭一件灰色的羊毛衫加刷毛的休閑褲,一雙過腳踝的雪靴,她垂著眼,兩邊都是彪形大漢,梁若琳並不在。
杜思同四肢沒有任何束縛,但精神不是很好,早上梁若琳史無前例的給她吃了一頓不錯的早飯,但她怕里面動了手腳,表面上吃下去,等人一走又全部吐了出來,這一吃一吐,臉色更加灰白難看,喉嚨好像也傷著了,痛得要命。
梁瑾瑜穿著翻領的棕色長款風衣,里面一件襯衫外加藏青色的毛衣,他雙手交叉環于胸前,腳邊放著一個黑色的皮箱,仿佛一座雕像般動也不動。
「梁總裁,東西帶來了嗎?」男人問。
梁瑾瑜只看了杜思同一眼,踢了踢腳邊的箱子,「錢和已經簽好的放棄繼承聲明書都在這里。」
郊外風有些大,刺骨得好像針一般扎進肌膚,杜思同踉蹌兩步,抬頭看梁瑾瑜。
他真的來了……他剛剛說放棄繼承聲明書?梁若琳竟然逼他簽這種東西,這不相當于他失去了梁氏嗎?
杜思同斂下心思,勉強笑了笑,梁氏這段時間不安穩,他也經常不在家,幾天不見很正常,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像恍如隔世的心情。
其中一個大漢走過去要拿錢,梁瑾瑜卻彎腰拿起箱子往後退了一步,微微挑著眉,「你們道上的規矩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在這時,遠處一輛車開了過來,一路開到一行人對峙的地方。
坐在駕駛座上的是梁若琳,她朝梁瑾瑜揮手打招呼,「嗨,哥,好久不見。」
梁瑾瑜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狀似萬分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兩步,「是你?!」
梁若琳下車,示意兩個大漢先上車走,自己則拿著水果刀挾制著杜思同朝梁瑾瑜慢慢走來,「我昨晚想了很久,你不是想要這個女人死嗎?我這個做妹妹的送不了大哥多少禮物,一些小心願還是能夠滿足的。」說著,她將小刀慢慢順著杜思同的脖頸滑下。
不同于刺骨冷風,刀刃的鋒利讓杜思同不由屏息,微微抬起了下頷。
梁瑾瑜瞳孔微縮,「你要的放棄繼承文件我已經簽好帶來了,我保證,它具有法律效力,你別沖動。」
梁若琳卻笑得前俯後仰,手指輕顫,刀尖不自覺劃開杜思同的脖頸,「哥,昨天小妹差點被你騙了。讓我猜猜,你應該早就猜到是我做的吧?這里現在是不是也已經被包圍了?不過沒關系,反正向淵涉嫌制毒被抓進去了,梁家我討不著便宜,眼看著是沒活路了,但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一個墊背的讓你痛苦一輩子,是不是?」
說罷,她親昵的蹭著杜思同的臉,小刀輕輕的在她脖頸上比劃,看到已經有血流出,她呀了一聲,「見血了啊,他們都說割喉不出十秒就會大出血外加缺氧死亡,現在想想好像有點血腥欸.」
「梁若琳你不要亂來!」梁瑾瑜低喝,意識到自己語氣有點急迫,立刻放緩幾分,「箱子里有現金,你這也有車,不管你要離開A市還是留在A市接手梁氏,今天的事都不會有人知道,我說到做到,沒必要因為這女人而搭上人命,葬送你自己。」
梁若琳頓了下,不管是慫恿向淵對付梁氏,還是找人去對付陸一辰的太太,她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得到梁氏,至少也要有能讓她和母親後半生衣食無憂的股份,結果還沒把梁氏逼到絕境,向淵就先進了監獄,父親的遺囑也早就寫好無法更改,這才讓她情緒崩潰,做出不理智的綁架行為。
她不想當亡命之徒,也不想背負人命,但事到如今,她多少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月兌不了身了。
想到自己昨天差點信了梁瑾瑜故意說給她听的謊言,梁若琳就氣不打一處來,但現在反應過來也為時已晚,她一手策劃這場綁架,以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中,卻不曾想根本是被耍得團團轉。
看到那閃著冷光的刀刃又往杜思同脖子上貼近了兩寸,梁瑾瑜的心幾乎提到喉嚨,他克制著要過去奪下梁若琳手中匕首的沖動,極盡全力的放輕了聲音,「若琳,一切都好商量,不要做出不能挽回的事,想想你的母親,一旦杜思同受了什麼傷害,就算我要保你也很難了,杜立行不會放過你的。」
「保我?」梁若琳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譚,笑著將匕首往外移了兩寸,另外一只手依舊抓著杜思同的肩膀,「梁瑾瑜,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很好糊弄是不是?」
「或者你放了杜思同,我來當人質。」梁瑾瑜接著提議,又往前靠近一步。
他只是走近一小步,梁若琳就嚇得連連後退,手下自然又沒了輕重,杜思同感到一陣刺痛,擰眉悶哼了一聲,之前沒什麼感受,現在她完全能夠感覺到一股溫熱從脖子滑下。她微微抬著頭,視線里梁瑾瑜的臉都快繃成雕像了……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笑,但是喉嚨受傷小骯悶痛,她沒有勉強說話,連嘴角都揚不起來。
「哥,你跟她根本不是什麼政商聯姻對不對?你說啊!」
梁瑾瑜見梁若琳情緒漸漸激動起來,原本緊張嚴肅到極致的表情驟然冷了下來,雙手一攤,做出隨意的手勢,「隨便你,本來老頭子很不放心,千交代萬交代說他咽氣之後,無論如何要我保住你們母女,我才這般好言相勸。杜思同的死活真的跟我無關,她死了我照樣是杜家的女婿,但你若非要在她身上搭上你和你媽兩個人的下半輩子,我也無可奈何,我阻止不了一心想尋死的人。」
很顯然,梁瑾瑜這話讓梁若琳動搖了那麼一瞬間。
「那是員警嗎?」突然,杜思同目光恬靜的看向不遠處,語氣極為平淡。
梁若琳聞言手一抖,順著杜思同的視線看去,就在這電光石火間,杜思同突然抬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扼住梁若琳的手腕往外扭,逼得她手中刀子掉落!
「思同!」呼嘯的風帶來梁瑾瑜驚恐的嘶喊。
杜思同出奇的冷靜。冒險嗎?如果不冒險,小骯一陣接著一陣的疼痛告訴她,再僵持下去,她能等,孩子不能等!
只是她雖然拚盡了力氣讓梁若琳丟掉刀子,可好幾天沒有進食的她壓根不是梁若琳的對手,一被反手抓住就掙月兌不開了。
遠處早早埋伏的警察見這邊情況有變,訓練有素的從各個埋伏點迅速現身。
眼角余光看到警方蜂擁而來,梁若琳笑得格外慘烈,「你以為我就這麼一把刀嗎,嫂子?」
說話間便是匕首出鞘的聲音,那清脆又冷冽的聲響讓人無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杜思同听到自己心跳如鼓,甚至還能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恐慌,看到那泛著寒光的刀子直直往肚子捅來,她腦子一片空白,甚至還來不及想要做什麼,身體就給出了最直接的反應——她用幾乎不可能的速度轉過身,避開了梁若琳近在咫尺的攻勢,但隨後依舊感到刺痛和听見裂帛聲!
條件反射過後,杜思同腦中只有自己的心跳聲,不知道剛剛那一刻發生了什麼,視線里梁瑾瑜的身影已經近在眼前,他臉上的恐懼比那個雷雨夜更真實,他奔來的那一幕沒有聲音,沒有感知,只是一幕場景,在杜思同心里被放慢了無數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