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在生氣嗎?」
听著馬車的車輪喀啦喀啦地響著,迎娣已經感覺出這一路上,身旁的男人都沒開口說話,臉色也不大好看,更是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不禁猜想自己該不會做錯了什麼,有些擔心。
常永瞻郁悶到整個人快炸了。「你終于看出來了?」
「到底怎麼了?」迎娣小心地問。
他一臉氣悶,口氣還有些酸溜溜的。「你為何幫那位王家六少爺求情?」他無非就是不想听到妻子替別的男人說話。
「原來相公是在氣這個……」她這才松了口氣。「我說的都是實話,六少爺本來要偷偷放我走,可惜被老太太發現,才沒有成功。」
「即便如此,他也是差點害死你的幫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常永瞻嗤哼地說。
迎娣見他氣呼呼的,不禁掩嘴偷笑。
「你還笑得出來?」他更火大了。
她倚向夫婿。「相公是因為我才會這麼生氣,所以我心里當然高興。」
「哼!」常永瞻沒有否認。
「我能夠活著,全是老天爺保佑,我心中只有感激,沒有恨意。」迎娣衷心地說道。「何況王家已經死了太多人,咱們就得饒人處且饒人,讓它過去吧。」
常永瞻一臉沒好氣。「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要是沒有躲過這一劫,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種話來。」
「如果我真的躲不過,也是命該如此,但我逃過了,相信從此否極泰來。」她想要原諒王家的人,也是為了讓自己心里好過,讓這段驚恐的經歷漸漸從記憶中淡忘。「我不想一直記著,而是重新開始。」
昂責駕駛馬車的虎子忍不住回頭。「二女乃女乃說的對!」
狠狠地瞪了小廝一眼,常永瞻這才嘆了口氣。「罷了!既然大人已經做出了判決,多說無益。」
「其實我更高興見到相公來救我。」迎娣討好地說。
他咧了例嘴角。「這句話應該早點說。」
迎娣繼續拍著馬屁。「相公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是當然。」常永瞻忍不住得意。
坐在前頭的虎子肩膀不斷抖動,努力憋住笑。
「相公……」她做出了決定。
常永瞻偏頭看著她,等著迎娣開口。
「我決定跟你回常家。」如今已經沒有理由再住在娘家了。
聞言,他一臉狂喜。「你真的願意跟我回去?」
「不過得先跟公爹和婆母請罪,求得他們原諒。」當初是她主動求去,現在要回夫家,當然得先得到公婆的諒解才行。
「有我在,他們不會為難你的。」常永瞻可以拍胸口保證。
迎娣並不擔心,因為她知道他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當馬車駛進梧桐村,天色已經黑了,邱氏早就煮好吃的,正等著他們回來,很快地,笑聲頓時傳遍了陳家的四合院。
接下來的日子,常永瞻都住在陳家,雖然迎娣外表看來沒事,不過她開始變得怕黑,每天晚上都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後瑟縮在他懷中,得安撫半天才會再度睡著,為了讓她安心,也就不急著帶她回常家去。
餅了數日,迎娣又作了同樣的噩夢,夢到被關在又黑又小的地方,快要喘不過氣來,不斷地發出申吟。
「阿娣,醒一醒!阿娣!」听到她又發出囈語,常永瞻趕緊叫醒她。
迎娣倏地驚醒,額上還泛著冷汗。
常永瞻擁著她。「我在這里,別怕。」
「吵醒你了?」迎娣有些過意不去地說。
他撫著她驚悸猶存的臉蛋。「我一定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嗯。」在夫婿的撫慰之下,她安心地閉上眼皮。
每天有他陪在身邊,迎娣相信這個夢魘很快就可以過去了。
第10章(1)
一個多月後
這天,午時左右,迎娣含淚跪別母親,又叮嚀年幼的弟弟妹妹要孝順听話,如今有了王家賠償的一百兩,得以改善家中狀況,就算玉米收成不好,也不會挨餓,這才帶著細軟,跟著常永瞻坐上馬車,回到祁縣的夫家。
迎娣再次踏進常家莊園,想到又要面對復雜的人情往來,事事都要做到周全,那曾經令她噩夢連連,不過如今已經不再需要為了證明配得上相公,為了能夠勝任常家媳婦這個身分,而過得戰戰兢兢了。
有了相公的支持和依靠,她只要做好分內的事就夠了。
夫妻倆才走進廣和堂,就見小鵑迎面而來,她一听到消息就趕緊跑來,見到真是主子,馬上喜極而泣。「二女乃女乃總算回來了!」
見伺候多年的丫鬟真情流露,迎娣也跟著流下眼淚。「大伙兒都好嗎?」
小鵑一面哭一面說︰「大伙兒都好,就是想念二女乃女乃。」
「我也是。」迎娣又哭又笑。
「你回房換件衣裳,我先去見爹娘。」雖然已經早一步命來寶回來稟報,說好今天會回來,但常永瞻深知母親的脾氣,嘴巴上肯定不饒人,他不想讓妻子受到一絲委屈,決定先去見過雙親。
他前腳才走,迎娣後腳就跟著小鵑回到之前居住的廂房,因為不能讓公婆久候,她趕緊洗去臉上的塵埃,又重新梳頭,再換了套藕色襖裙,這才前去。
待主僕倆剛踏進花廳,馬上感覺到氣氛不對。
常永瞻一見到她,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就要出去。「阿娣,咱們走!」
迎娣一頭霧水。「相公?」
「你現在為了她,不要爹娘了?」四太太氣紅了眼。
常永瞻回頭,從齒縫里迸出聲音。「這是你們逼我的!」
一旁的常四爺臉色也很凝重,誰也沒料到會出這麼大的事。
眼看他們之間劍拔弩張,必定與自己月兌不了干系,迎娣心口窒了窒,輕輕地掙開夫婿的手掌,朝公婆福身。「一切都是媳婦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四太太得理不饒人地指著她的鼻子罵道。「好端端的回什麼娘家?結果被人家擄去,差點拉去陪葬,竟然還鬧到官府,不只平遙縣的百姓都知道,這會兒還傳到祁縣來……你說我這張臉要往哪兒擺?!」
迎娣並沒有隱瞞的意思,也打算親自說明始末,只是沒想到公婆反應這般強烈,就算試著要解釋,卻都插不上口。
「這幾天外頭可是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你跟王家的五少爺已經拜堂,還圓了房,咱們常家可不能要一個失節的媳婦……」
「婆母,媳婦可以對天發誓,跟王家的五少爺沒有拜堂,更沒有圓房……」迎娣焦急地辯駁。
四太太冷哼一聲。「你敢對天發誓,沒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他當時已經死了!」她哽聲地喊道。
這下子可讓四太太抓到話柄了。「那麼就是冥婚了,你是常家的媳婦,卻又嫁給王家的五少爺,一個不貞不潔的媳婦,咱們不敢要,更不能要。」
「到底是怎麼回事?」常四爺也有些不悅。
迎娣馬上跪在公婆面前。「媳婦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她當時喝下蒙汗藥,被人迷昏了,王家五少爺也已經是個死人,還拜什麼堂、圓什麼房?都怪你們這些人迷信,就相信算命那一套,才會讓她差點被人害死……」常永瞻怒不可遏地吼道。「況且是我親自去把阿娣救出來的,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常四爺不禁感到遺憾,本來對這個二媳婦的表現還算滿意,才會不管妻子說什麼,堅持要兒子把人接回來,可現在不得不重新考慮了。「就算你能證明,但外頭的人又會如何看待這件事?人言可畏這句話你懂嗎?」
「要是當初她沒有執意要回娘家,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了。」四太太把錯全怪在迎娣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