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葉猶似老鼠遇見貓,神色心虛地道︰「夫人說有話想跟爺說,所以我就帶她過來了。」
于丫兒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不敢相信她竟把自己當借口。
「夫人,爺這兩日在宮里忙得夜不沾枕,現在已經就寢了,要是有事的話,可否明早再談?畢竟明兒個爺還要進宮。」
「好。」于丫兒二話不說地應聲。
「我送二位回房。」
「不用不用,我們自個兒回去就好。」于丫兒立刻拉著舞葉就走。
「你這個沒用的家伙,虧你在牙行待那麼久,討價還價都不會是不是?」舞葉一回房劈頭就罵。
「剛才是誰一見拾哥就變老鼠的?」
「……我是尊重他。」
「我也很尊重他。」
兩人面面相覷,半晌舞葉嘆了口氣,道︰「算了,明天再去一趟。」
到底有沒有這麼急啊!爺都不急了,她急什麼?
說來是老天賞賜,給她多個幾天凝氣。爺一進宮,竟又是數日未歸,讓她松了口氣,卻也難免懷疑爺是刻意避開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會不經意想起冀王勾著爺的肩,甚至幾年前咬了爺的唇……
不過想歸想,她照樣進牙行干活。
偏巧,一早進牙行就遇見寇久那個閑官找麻煩,正思忖著要怎麼應對時,就見侍衛急急通報了不知道什麼事,寇久立刻帶著一票侍衛匆匆離去。
而就在寇久離開之後,她發現棧房里竟藏著一筐筐的鐵砂,而且不只是一座棧房,而是好幾座棧房最後方的隱密處皆藏著鐵砂。
鐵砂啊!朝中嚴定,民間不得私售鹽鐵茶等等商品,尤以鐵為重,一旦查獲皆以謀逆誅殺,這事她不相信巴哥哥不知道。
要不是寇久突然離去,這些鐵砂被他發現,周府還能活嗎?于丫兒想找巴律問清楚,可偏偏他去了商埠,過了晌午都未歸,她只能惴惴不安地回府,想晚一點再讓戚行去把他找來。
可惜,戚行跑了趟牙行,回來只說巴律有事到登林縣,得要明日才回來。不過倒有另外一個好消息,是周奉言今兒個會回府。
于丫兒听完後,一顆心略穩了些,橫豎把這事跟爺說也是一樣的,不過恐怕會害了巴哥哥,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可偏偏用過晚膳之後,周奉言仍未回府,急得她在房里直跺步,都快走出一條溝了。
「別再走了,我頭暈。」舞葉沒好氣地道。
于丫兒皺了皺秀眉,道︰「我到爺寢房等爺好了。」不知怎地,今兒個眼皮子一直跳,整日坐立難安。
坐在一旁品茗的舞葉看了她一眼,便問︰「需要帶什麼?」
「我要帶什麼?帶書嗎?」因為可能會等很久,需要帶本書邊看邊等?
「這本啊。」舞葉從她床底下的妝奩取出一本圖。
于丫兒羞得拍掉她的手。「都什麼時候了,還鬧!」
「誰鬧了?這可是我從爺的書房里偷來的,你想,爺瞧過了沒?」舞葉朝她擠眉弄眼,故意在她面前翻開。
于丫兒羞得閉眼不敢看。「舞姊,我擔心爺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回府,怎麼你都不擔心?」宮中一旦大洗盤後,爺的身分就會變得很微妙。
「爺有什麼好擔心的?」雙葉從外頭端了壺茶走來,將兩人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從來就沒有爺擺不平的事,方才戚行派去打听的人回來了,听說是皇上病了,許是如此拖延了點時間。」
「是嗎?」她突然想起寇久的侍衛不知道說了什麼教他鳴金收兵,難不成和皇上病了有關?
皇上有恙,要是倒下不起,這大燕的江山會不會就掉進靖王手里?那爺是不是會受到刁難?
「不要胡思亂想,天塌下來還有爺和我們頂著。」舞葉睨她一眼,就看穿她那藏不住的擔憂心思。
「我……」她真表現得這麼明顯?
「你得對爺有信心點,要知道咱們的爺可是周家記譜以來,能力最強的。」雙葉說著,替她斟了杯茶後,從背後取出一小捆麻繩,溫溫笑著交到于丫兒的手中。
「雙姊,這是做什麼?」她不解的皺起眉。
「你不是要去爺的寢房嗎?把這帶著,要是爺不從,你就趁爺睡了,把他給綁了,這樣就可以成事了。」雙葉笑眯眼說著。「將來的少爺能力說不準會更勝爺,所以你非得要加把勁不可。」
于丫兒手中的麻繩掉落,一臉震驚。原來最可怕的人是雙姊!
周府外的更夫敲更,喊著三更到,一抹縴的身影燈也沒提,徑直走向主屋。
周奉言的寢屋只有廊檐點上燈火,房內漆黑無光。于丫兒進了門點了火,趕忙將那捆麻繩和圖藏到床底下。
要她綁爺?怎麼可能!
她等爺只是想知道皇上的病情、未來王爺們的動向,為什麼她們要她做這麼邪惡的事啦!
本來是滿心不安的,現在卻害得她滿腦子胡思亂想。
拍了拍發燙的頰,她環顧四周,寢房里似乎沒什麼變動,物品擺放的位置不變,就連畫軸……雖說爺要她別瞧,可是她實在很想將那畫技學到手。
一直以來她總是無法畫出真髓,好不容易現在有可以臨摹的畫,她當然想要多看幾眼。
取下畫軸,攤開一瞧,一片空白教她微愕,她隨即又攤開另一支畫軸,畫上正是周奉言的畫像。
敝了,同樣兩支畫軸擱在這兒,一支空白了,一支卻未變,這是怎麼回事?
她仔細看著周奉言的畫像,不知怎地,總覺得畫像上的周奉言面容有些改變,眸色偏邪甚至有些扭曲,嚇得她退了幾步,用力眨了眨眼再瞧,又是豐神俊朗,噙笑如玉的周奉言。
她正疑惑著,驀地听見外頭有細微的聲響,趕忙將畫軸收起掛好,才回頭,門已經打了開來,周奉言被拾藏和戚行攙著進來,她迎向前去,就見他瞪大的黑眸里滿是血絲,額際爆開青筋,緊咬著牙,渾身不住地輕顫著,教她當場怔住。
「丫兒……回房……」他氣若游絲地喊著。
于丫兒直睇著他,不懂這時分他怎能要她回房。
「先讓爺躺下!」拾藏急聲道,讓她退到一旁,和戚行將周奉言架上床。
「爺到底是怎麼了?」于丫兒不知所措地站在床邊,就見周奉言圓瞠的眸緩緩地淌出血,不禁更是心急。
「夫人,先回房吧。」戚行柔聲勸著,將她拉離床邊。
「戚哥,找大夫啊!爺的眼楮都流血了,你沒瞧見嗎?」她瞪著周奉言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猙獰,血水沿著他的眼鼻口不斷地流出,耳朵流出的血甚至滲濕了他的肩頭。
「快去叫大夫,快啊!」
「爺不是生病。」
「那是中毒?有人對爺下毒!」于丫兒近乎歇斯底里地吼著,淚水在眸底打轉。
「為什麼不找大夫?」
「因為大夫來也沒用!」戚行聲色厲地道。
「為什麼?」
「爺一直是這樣,找了許多大夫甚至是御醫都沒用,老爺曾說過,也許這是身為周家人必須付出的代價。」
「代價?爺從小就這樣?」上一世時,她根本沒听聞過這事啊!「可是他之前都好好的,我沒見過他這個樣子。」
「三更發作,五更停止。」
「嗄?」
「每天,三更發作,五更停止。」
于丫兒楞楞地跌坐在椅上,淚水早已爬滿雙頰。
爺總是三更之前就寢,拾哥在門外守夜,哪怕她傷著病著,爺照料她也不過三更,原來……是因為爺身有惡疾。
「爺不想讓你發現這件事。」戚行見她冷靜了些,蹲在她面前解釋著。「爺原本二更就要回府,卻被靖王給拖住……爺現在心底肯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