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呃,我不是你的夫人。」看來對方也不是個完全不通情理的人,她猶豫了半晌,終于決定坦承了。
盛永瀾先是怔愕,接著是不以為然,像是她又在說傻話了。
「我真的不是你的夫人,雖然外表是她沒錯,可是……該怎麼說呢?」冬秀用一根縴指比著自己。「其實里頭是另外一個人……」
「你究竟在說些什麼?」他一臉疑惑。
「我是說真的,你要相信我!」冬秀大聲嚷道。
「夫人!」
「找到夫人了!」
昂責伺候的婢女總算找來了,見到盛永瀾也在那兒,不禁嚇白了臉,擔心會責怪她們伺候不周。
「我真的不是你的夫人。」冬秀又重申一次。
「好,那麼你是誰?」看在妻子病著的分上,便順著她的話問道。
「我本姓江……叫江冬秀……」為了取得這個男人的信任,冬秀不得不透露自己的姓氏和閨名。「我真的沒有騙你,我並不是你的夫人……只是我和她一個不小心交換過來了……」
聞言,盛永瀾沉吟一下。「太醫開的那帖藥方子倒挺管用的,至少已經讓你想起自己是誰了。」
「我說我真的不是……」冬秀簡直快氣死了,要是內力還在,就能賞他一掌來做證明。「你要相信我,你真正的夫人在別的地方……」
听她愈說愈離譜,讓盛永瀾眉頭也皺得更深。「好,那麼有誰可以證明你所說的話不假?」
「當然有了,就是我的……」她陡地咬住舌尖。
慢著!萬一這個男人要求當面對質,接著又不小心查出大師兄他們就是官府在懸賞緝拿的要犯,豈不是自投羅網?雖然他們是在為民除害,不過所殺之人不乏一些狗官,要是被擒,一定是殺頭的死罪。
何況從小師父就千叮嚀萬交代,還要他們發下毒誓,無論將來是誰不幸被官府擒住,寧可一死,也不能供出其他同伴。
「你的什麼?」
「呵、啊,我忘了……」她不能說。冬秀傻笑著,其實是苦笑。
「忘了?」盛永瀾又是一陣錯愕。
「對,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冬秀這下真的好想哭。
他嘆了口氣,以為是妻子的腦袋還不太清楚所致。「帶夫人回房,該喝的藥不能少,一定要讓她全部喝下。」
「我不要再喝了……」她拚命搖頭,每天早晚都要喝那些苦死人的湯藥,原本沒病也喝到病了。
「夫人一定累壞了,還是回房歇著吧……」
「奴婢先幫夫人換件衣裳……」
于是,幾個婢女就這麼半攙半拉地架著她走。
「我……我可以自己走……」冬秀一面被人往前拉扯,一面回頭看著還站在原地的高大身影,無法提出人證,他是不會相信這麼離奇古怪的事,偏偏又不想把大師兄他們牽扯進來,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回到寢房內,冬秀只能任由擺布,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而現在的她根本無法抵抗這五個婢女的力氣。
「藥已經煎好了,夫人快點喝下吧……!
「奴婢幫夫人把頭發梳理一下……」
片刻之後,冬秀全身上下已經重新打點好了。
「其實我不是你們的夫人……」她有氣無力地喃道。
婢女們你看我、我看你,都當她在說傻話。
「你當然是夫人了,奴婢不會認錯的。」
「夫人這會兒生病了才會這麼想……」
她們反過來安慰主子。
「如果我說……我叫江冬秀,今年十七,還沒嫁人……」看著面前幾位婢女,應該也是最了解榮國公夫人的人了。「你們應該分得出來才對。」
伺候最久的婢女不禁掩唇笑了出來。「夫人這會兒已經想起自己的閨名,相信不用多久,就會記起所有的事。」
「是啊!至少夫人已經不像剛醒來的時候,見了人就只會傻笑,說話還顏三倒四的,這會兒倒是有條有理多了,太醫開的這帖藥還真是管用,只要多服幾帖很快就會痊愈。」
「說得沒錯。」其他婢女也附和。
冬秀從頭到尾只听進其中一句話。「你剛剛說……說什麼?我記得自己的閨名,這是什麼意思?」
「夫人的娘家姓江,閨名便叫冬秀……」她們不約而同地看著一臉呆愣表情的主子。「是在十七歲那一年嫁給爺的。」
「你說她……她也叫江冬秀?」她有些結巴。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跟真正的榮國公夫人同名同姓,真的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冬秀馬上用了甩頭,應該只是巧合才對。
早知道那天就不要攔下馬車,先找個隱密的地方奴起來,總好過現在這般進退不得的狀況,此刻的冬秀真的是悔不當初。
見主子臉色慘白,婢女們互相交換一個眼色。
「夫人還是躺下來歇著……」只要主子別亂跑,又增添她們的困擾就好。
「我……」冬秀好想大哭一場。「我真的不是她……」
「是,奴婢知道。」婢女們隨口敷衍。
「夫人還是睡一會兒再說吧……」
冬秀被她們硬架到床上躺著,卻沒有一絲睡意,只能張大眼楮,瞪著帳頂發呆,如今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大師兄身上,他們是一塊兒長大的,一定會發現那個「江冬秀」不是自己,說不定很快就會來救她了。
還是快點想辦法跟真正的榮國公夫人交換回來,讓一切恢復原狀,過了好久好久,她終于睡著了。
只希望一覺醒來,發現不過是一場夢。
第2章(2)
崇德宮
身穿插有九章紋蟒袍的盛永瀾剛覲見過皇上,才步出德陽殿,正打算離開,就見迎面走來一行人,為首的便是當今太子,也是他最不想遇到的人。
「……這不是榮國公嗎?」簇擁著太子的大臣之中,有人瞧見了他,也讓所有的目光都定在盛永瀾身上。
他不得不拱手提禮。「見過太子。」
身為嫡長子,自然被立為王儲的太子昂起下巴,高高在上的睥睨,眼底淨是狂妄自負之色。
「真難得會在這兒遇見榮國公,該不會……是父皇宣你進宮的?他跟你說了些什麼?」太子立刻追問。
「回太子的話,皇上只是跟微臣閑聊了幾句。」盛永瀾說得雲淡風輕,不過听在有心人耳中,卻像是故意在避重就輕。
太子低哼一聲。「就只有閑聊幾句?」
「是,太子。皇上听聞數日之前賤內發生意外的事,特地宣臣進宮關切慰問。」他不疾不徐地回道。
「真的只是這樣?」太子多疑地斜睨。「父皇真的沒有提起「其他」的事,而想听取你的意見?」
盛永瀾對于他口中「其他」這兩個字背後的意義,了然于胸,只因皇上至今遲遲不肯退位,而太子都己三十多歲,依舊還是一個「太子」,始終坐不了那張龍椅,心里自然會著急了。
而他也听到了不少風聲,知曉近年來,朝中許多王公大臣,甚至是後宮,紛紛在暗地里使力,希望早日擁護太子坐上皇位,不過皇上一直無法作出最後的決定,退位更是遙遙無期。
「太子多心了。」盛永瀾垂眸說道。
盡避他反對太子即位,只是還不到公開表態的時候,過早和太子對立,並無任何好處,只能靜心等待時機成熟的那一天。
太子臉上透著陰鷙之色,陰陰地說︰「本太子心里可是記得很清楚,你和七年前遭到滿門抄斬的兵部尚書趙氏一門私交甚篤,和趙家長子還是八拜之交,榮國公應該不至于蠢到步上他們的後塵,和本太子為敵吧?」
他拱手一揖,不動聲色地回道︰「太子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