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爺,她就是這陣子替爺縫補衣物的宋均均。」曹汶也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因為奴才是在田里找到她的,所以她如此穿著,奴才一時間也沒多想,是奴才的錯。」
唐紹羽黑眸一眯,「讓本王滿意的繡娘是這個滿腳爛泥巴的小村姑」
宋均均可沒有听漏他口氣里的不屑,但神情沒有起太多變化,重生前,她已看太多這類傲慢自大的皇親國戚,她又不是來選妃的,還得換衣服來見嗎?
「是,是的。」曹總管困窘的再看向宋均均,「這就是我家主子,快行禮啊。」
「爺,我是宋均均,爺叫我均均即可。」她想也沒想的就向他行了一個優雅的欠身禮。
這個動作一出,甭說曹總管一愣、面無表情的韓易一怔,就連唐紹羽的神情也跟著一變!瞧瞧她,雖然一身樸素,但端莊大方,貴氣渾然天成—
他臉色突然一沉,「一身農家女扮相卻怎麼看都不像個農家女!你是誰?是誰派你來接近我的」
丙然,貴族該有的疑心病他也有,宋均均覺得可悲,但也倍感慶幸,至少,她已月兌離那樣的人生。
「爺的疑心病真重,我只是個會繡補的農家女,爺要我做活兒,我就做,懷疑我,我這就走人。」大方的再行個禮,她轉身就要走。
如此率性,讓唐紹羽不由得一愣,韓易也詫異,但曹總管反應就快了。
她可是這幾個月來惟一能讓爺滿意的繡娘,她走了,他到哪里再找人來讓爺滿意他急急的拉住她,一邊向主子解釋,「爺,均均的娘出身好人家,才會是個天生麗質的美人胚子,天天跟著父母農作,皮膚卻曬不黑,還是粉紛女敕女敕的,就連氣質也像她啊。」
「曹總管,你不必向你家主子說那麼多,會懷疑的人就是會懷疑。」她覺得他是白費唇舌。
「放肆!」唐紹羽忍不住吼了她,「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我已指名曹總管,」她回過頭,冷冷的看著他回答,「就不知爺為何還需多此一問?」
「一個卑微小農婦竟敢頂嘴!」唐紹羽怒指著她,還狠拍了一下輪椅的把手,但他的袖擺早已有撕裂處,這手一上一下,寬大的袖擺卡到輪椅縫隙處,火冒三丈的他一陣憤怒的拉扯。
宋均均眼睜睜的看到那處撕裂處被硬生生的拉大,真是粗魯,難怪他身上衣物老需要縫縫補補的。
「你那又是什麼眼神!」他忍不住又吼了她,他確定那雙璨亮的明眸里有一抹受不了的眼神。
曹總管急急安撫,「爺別生氣,均均自從一年前的那場意外後,個性丕變—」
「意外?」想到自己的遭遇,他敏銳的搶問。
「就是,躺在床上休養半年多,她是奴才從小看到大的,絕不是爺想的要加害爺的人,真的,她爹娘住在這里幾十年了,隨便找人問都知道的。」
曹總管急急忙忙解釋宋均均的事,雖然她根本不想留下來,但曹總管緊扣著她的手,她要走也走不得。
她毫無膽怯的直視著唐紹羽,與老榕村里的村民們不同,她對他算是熟悉的,不,該說是重生前的她,對這個年輕王爺的名字是如雷貫耳,只可惜,兩人一直沒有機會見上一面。
唐紹羽的父親唐正是當今皇上的叔叔,也因唐正在眾多皇子中向先皇力薦當時為四皇子的皇上,先皇遂立為嗣,爾後,新皇登基,唐正盡力輔佐直至重病離世。
皇帝感念其恩,當唐紹羽襲爵進出朝廷後,皇帝更為器重,唐紹羽也很爭氣,
被朝臣百官視為賢能之士,成為皇帝執政的得力助手。
這是她一年多前知悉的,只是,世事難料,不管是她,還是曾經志得意滿的他,此時此刻,卻在這偏鄉僻壤的地方相遇。
在她思緒翻滾,忘我的打量唐紹羽時,唐紹羽也是直勾勾的瞪著她,瞧她毫不畏懼的直視自己,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膽子不小。
他很清楚自己有多麼讓人害怕,臉色冷峻,全身上下散發著張狂怒火,動不動就吼人,但他不是有意的,他是克制不了自己,他太不甘願,向來高高在上,俯視一切的他出了意外,在床上躺了半年之久,才發現自己成了殘廢!
他太驕傲,雙腳不良于行讓他不願進出宮廷,不願接受眾人同情的目光,也拒絕那些帶著關切之名卻像來看笑話的皇親國戚探視。
日久見人心,當皇上忙于處理繁雜的朝政,再加上庶弟趁機取代他成了皇上的新寵,他再也無人聞問。
接著,他慘遭未婚妻退婚,如此大的羞辱讓他再也無顏留在皇城,才選擇住到這偏遠別莊,沒想到,獨自舌忝拭傷口才三個多月,竟在今日得知,他的前未婚妻已成自己的弟媳!
他的庶弟奪走了他的一切,權勢、地位,甚至是妻子!
宋均均不知道他想到什麼,但他雙眸突然迸裂而出的怒火,讓恍神的她立即回了神,听到曹正好說完她的身世與遭遇,但她並不認為唐紹羽有在听,也不認為他會為了她的意外冒出熊熊怒火。
「爺的決定是什麼?若不需要均均,均均還想回田里干活。」她不想浪費寶貴的時間。
他抿緊薄唇,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眸,她眼中沒有畏懼、沒有卑微,更沒有戰戰兢兢,只是異常的平靜,曾幾何時,他一個可以呼風喚雨的靖王爺,連一個小小農家女都震懾不了?
黑眸突然變得深幽,神情也轉為冷峻,他給了曹一個眼神,看了眼撕裂的袖子,再對韓易道︰「走吧。」
「是的,爺。」
韓易若有似無的看了一臉莫名其妙的宋均均一眼,立即推著主子的輪椅轉往後方而去。
她困惑的視線追了過去,這才發現後方還有一側廳,看來是沒有遭受破壞——
曹連忙朝她揮手,催促道︰「你快跟上去替爺補補袖子,這些衣物我收收,再讓你帶回去修補,前幾日春雨不停,衣物難干,爺沒一件衣物可以換了。」
「曹總管,我需要針線,你一徑的催,我也做不了活。」她笑著提醒。
由于每一件衣袍都貴重無比,繡線自然也是昂貴,所以,每一回都是曹將針線備妥,連同衣袍帶給她,活兒做完後,針線也是得如數歸還的。
曹尷尬點頭,「瞧我胡涂的,馬上去拿,你先進書房。」
她點點頭,小心翼翼的跨過一地的狼藉,直覺的加快腳步——但念頭一轉,沒針線,走那麼快做啥,那張俊帥臉龐的主人絕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嘴角驀地一揚,她步履從容的走進側廳,再轉進連接的後方書房。
第2章(1)
這間書房寬敞明亮,牆上幾幅書法更是筆力遒勁、灑月兌又不失氣概,但在看到最後落款是唐紹羽時,宋均均還真是訝異,沒想到,他還寫得一手好字!
然而,書房與混亂的廳堂,比明明順眼得多,氣氛卻一樣沉重。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緩步而行,煞有其事的趨近觀賞牆上的書法,甚至看到最後時的驚訝目光,在在都惹怒了早已移坐到椅上等候她的唐紹羽。
「慢吞吞的,還不快干活兒!」一見她蝸牛似的慢慢踱到他面前,他沒好氣的咬牙怒道。
「我等針線,爺。」她回答,卻忍不住的多瞥了一眼被放置在牆角的輪椅。
「看什麼?!誰準你亂看的!」他恨恨的又吼了她,那把輪椅之于他就像一把插在心口上的刀,無時無刻的提醒著,他唐紹羽就是個殘廢!
「是,均均不該亂看,抱歉。」她答得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