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我的手上去!」曹總管彎身兩手交疊。
她微笑點頭,為忙農事,男女皆是一身褲裝,所以,她一踩一蹬,俐落的上了馬背。
「沒想到你一個農家女子,不只刺繡的功夫一流,連上馬的動作都這麼厲害。」曹總管對她不由得又驚又嘆,「你爹娘到底是怎麼教的呀?」
「你家爺的怒火應該冒得更厲害了。」她很好心的提醒,順便避開這很難回答的問題。
他臉色丕變,「天啊!快,快,快!」
他飛快的上了馬背,策馬先行,她也甩動韁繩,迅速的追上前去—
田地里,眾人的目光隨著馬蹄聲,看著兩道迅速離去的身影。
「哇,我不知道均均也會騎馬。」
「她現在會的可多了。」方瑩身為宋均均的好友,口氣盡是驕傲。
「是嗎?那曹總管為什麼要找她?他家爺生氣,干均均啥事?」那個嫁到外地的農婦又問。
「你不知道嗎?」
幾個女子又愈聊愈靠近了。
「她剛回來啊!」另一名中年農婦也靠攏過來,幫第一個發問的婦人回答。
「均均現在可是龍泉山莊里的繡娘啊。」
知情的就猛點頭,不知道的農婦則是訝異的瞪大了眼,「到底怎麼回事?」
「別莊的主子出意外,成了殘廢,幾個月前才住到這偏遠別莊來……」
幾個人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句的解說,因為別莊里從來沒住餅主子,管事、小廝、丫鬟、廚娘都現有,就沒有繡娘,而不管是莊里丫鬟,還是曹總管從村里、城鎮找的縫補的人手,沒有一個讓主子滿意的。
罷巧,宋均均做幾個小荷包分送給幾個村里的婆婆,大家才知道她繡功了得,曹總管得到消息,請她幫忙縫補主子的衣物,沒想到,得到主子一句「嗯,在細微處都謹慎細致,這繡娘的手藝可以。」
這句得來不易的贊美可讓曹總管大大的松口氣,希望她到莊里干繡娘的活兒,但自家主子脾氣很差,宋均均的爹娘寵愛她是出名的,哪舍得讓她留在那里,曹總管只好退而求其次,讓她賺外快,不必住在別莊里。
第1章(2)
「說也奇怪,一個大人怎麼衣服常破,需要一個繡娘入住別院?」中年農婦怎麼想都不明白。
「嘿嘿,這個內幕只有我知道。」方瑩得意極了!這是她跟好友追問許久才問來的。
「到底是什麼呀?快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眾人催促著,就連在附近忙農事的男男女女,也忍不住豎直耳朵听。
「雙腳殘了的王爺喜怒無常,經常吼人,雖不會打人,但會摔東西、踢東西出氣,有時候還會捶牆,自己受傷不說,那一身繡工精致的衣服難免被勾破什麼的,有時候一天就換好幾件,不補不修,哪來得及讓他換呀……」
龍泉別莊座落在一處丘陵地上,是靖王爺家最早期所建的避暑山莊,周圍有高高的圍牆,遠處層巒疊嶂,近處則是一望無際的田園風光。
山莊幽靜,鮮少有人進出,多年來,附近鄰家也不曾見過皇家哪個主子到這里避暑,倒是三個月前,听聞現任靖王要來,老榕村的村民個個引頸爭看,本以為會有什麼浩浩蕩蕩的大場面,結果,僅有兩輛馬車出現。
接下來的日子,就有不少人看過一名陌生的漢子推著一名坐在輪椅上的俊美男子到坡道上,遙望遠方。
耳聰目明的村民們听到那漢子稱男子為「爺」後,推估他就是靖王爺,本想善意的表達感謝他家長年來對所屬佃農的厚待,沒想到,才靠近,就見他怒氣沖天的大吼,「滾!誰都給我滾!」
村民們嚇得連滾帶爬的逃了,哪敢再靠近。
第二日,大家所熟悉的曹總管就出現在老榕村,大略的向眾人提及他家王爺因遭逢意外,才到這里養傷,所以,要眾人多多包涵,也盡量不要出現在別莊周圍。
村民們也盡量配合,畢竟貴族與平民,原本就如天跟地。
只是,時間一久,在里面干活兒的奴才,漸漸也傳了些話出來,多是主子難侍候、脾氣火爆、臉色差,除了曹總管,還有貼身侍從韓易外,沒人受得了他,也不曾有訪客到來。
這些傳言宋均均都听過,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有走進別莊的一天,她一邊快步跟上曹總管,一邊迅速的打量這座奢華別莊。
曹總管快步穿過門庭、回廊,再穿過幾個門堂,東彎西拐的,宋均均亦步亦趨的緊跟著,一個轉角,眼前頓時出現一雅致園林,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在微綻櫻花的粉女敕中,更顯出動人春色—
「滾!賓!全給我滾出去!」
驀地,一陣雷霆怒吼打破周圍的靜謐,緊接著是東西被打落地上的乒乒乓乓聲,一連串聲響讓沉醉在眼前美景的宋均均嚇了一大跳。
「快!快啊!」
曹總管臉色大變,三步並作兩步的就往前方小院里沖,宋均均也趕忙小跑步的跟上去。
同一時間,兩名小廝臉色慘白的急急跑出來,但如雷吼聲仍繼續著,「滾!韓易,你也給我滾!懊死的,全部從我的眼前消失!」
乒乒乓乓……又是一陣瓷器還是啥玩意兒的東西落地碎裂聲。
兩名小廝一見曹總管,一人苦著臉叫,「爺火大了。」
另一人也急著說︰「爺沒有衣袍可換穿,連身上的也破了—」
「知了,知了!」曹總管一邊揮手,一邊大叫著,「爺,奴才帶人來了。」
曹總管一沖進屋內,對眼前的一片狼藉視而不見,這幾個月來早看慣了,但一回頭看宋均均有沒有跟上來時,他才知道他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老榕村里的男女老少因都務農,不管何時都是一身方便工作的褲裝,下田時,不是赤腳,就是穿上一種綁腳的草鞋,他長年住這里,早已見怪不怪,但此刻,宋均均一身農家女打扮,腳上草鞋及褲子都沾染泥土,杵在主子這間寬敞富麗但混亂狼藉的小院里,是怎麼看怎麼突兀。
「這是—」
宋均均瞠目結舌,本該是奢華又舒適的廳堂,此刻卻好像被狂風暴雨掃過似的,桌椅及櫃子東倒西歪不說,地上還布滿茶壺、杯盤,甚至古董花瓶碎片,搞得一地又是茶又是水,還有幾套看來價值不菲的華服也躺在地上,有些衣袖還被狠狠的撕裂了—
她不自覺搖搖頭,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此刻凝滯的靜寂氛圍。
她的目光緩緩的對上一雙正狠瞪著她的黑眸。
黑眸的主人天庭飽滿、濃眉鳳目,有一張俊雅絕倫的臉龐,但面無表情。
曹總管也覺得可怕,主子的黑眸透著一抹危險的噬人之光,薄唇緊抿,一襲黑色綢緞袍服更襯托出一股陰郁卻懾人的氣勢。
還有在他身後的隨侍韓易,明明有一張俊逸的臉龐,只是膚色黑了些,現在也是毫無表情,不—
曹總管看到了,韓易的眼神充滿著無力,似在問他是不是找錯人?他只是微微的搖搖頭,無聲的答,是她。
宋均均凝睇著一看就是主子的男人,像他這樣氣勢懾人的男人,合該是雄糾糾、氣昂昂的立于人前,但他卻是坐在木制的輪椅上,宋均均的確動了一點惻隱之心。
「她,是你找來的人」
唐紹羽冷戾的黑眸緩緩的從宋均均那張美麗的臉蛋往下打量,但神情上沒有太多變化,美人兒在他出意外前看得太多,而那一身窄袖碎花褲裝比他家小廝丫鬟的衣服還陳舊,他的視線很快的落到她沾染干濕泥土的褲腳及草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