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姬,我老婆隨時會到。」邢笠恆希望這個借口管用。
「誰在乎?」瑪姬聳了下肩,根本不在意他說些什麼,只顧著自演自唱,「你這個壞痞子,人到了倫敦也不來通電話!你知道我多麼想念你嗎?」
「等一等!」邢笠恆不得不打斷她,以免故事听不完。「真對不起,我近來比較健忘。提醒我一下,除了在我的婚禮上那一回,我們上次可以‘聚一聚’是在什麼時候?」
「哇,你的腦袋還真的被恐怖分子的炸彈炸得不輕耶!兩年前那一夜,你忘了?」瑪姬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我受傷住院的時候,你去看過我嗎?」邢笠恆忍住不笑出來,繼續問道。
「你這個問題真奇怪,我當時人在日本,怎麼趕得回來?但是你應該知道,自從那一夜之後,我們一直深深相愛,即使恐怖分子和你那個丑八怪老婆把我們分開了。」瑪姬並不是在作戲,也不是在背台詞,而是她深深相信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
邢笠恆終于弄明白一件事,這個跟他有過一夜的富家嬌嬌女,是個活在自己虛擬愛情幻想中的人。
「瑪姬,兩年前我們有過一夜,不是愛情。」他看了手表一眼,再過十分鐘他就得出席記者招待會,根本沒有時間跟一個幼稚蠻橫的女人扯下去。
「亨利,親愛的,別跟我耍酷!難道你嘴巴就不能甜一點嗎?我說過我不在乎你娶了老婆,只要你跟她離……」
第5章(2)
這時,邢笠恆的目光越過瑪姬的肩膀,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袁儷娸正有些舉足不定的立在那里。
她跟蹤他來倫敦嗎?
邢笠恆的心狂跳著,他有種想要奔過去擁她入懷的沖動,但是他強忍住了,甚至在一念之間,他有了個長痛不如短痛、逼她遠離他的方法。
他突然一把將瑪姬摟進懷抱里,用吻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但是他有所防範的咬牙閉緊雙唇,以免她不安分的舌伸進他的嘴里,同時像跳探戈般把她往一邊斜斜一傾,于是,以這個姿勢和角度,他可以在吻瑪姬的時候,兩眼直直的盯看著一臉愕然的袁儷娸。
他清楚的看見袁儷騏臉上的受傷表情,她好像被人當場羞辱或是摑了一巴掌,激動的情緒讓她的粉頰泛起紅潮,她極力抿住的嘴,似乎克制著自己不要哭出來,她的身子僵硬而挺直,兩手也握緊拳頭。
但是,袁儷娸同時注意到邢笠恆正注意著她的每一個表情,因此她不會讓他得逞,也不會讓他有任何一絲勝利的感覺。
如果他是要教她難堪的話,那他的目的達到了,但是,她絕不讓他看見她倒下去,她要他看見她依然頂天立地、處變不驚的穩穩站住雙腳。
于是,袁儷娸勉強擠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勇敢的朝邢笠恆走去。
由于邢笠恆只顧專心看著袁儷娸,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因為抱著瑪姬的姿勢不對,把她裝著寵物狗的提袋用力的夾在兩人中間,這時只听見那只可憐的吉女圭女圭驚惶失措,拚命的尖聲哀叫。
邢笠恆看見袁儷娸不但沒有掉頭走開,反而朝他大步走來,他頓時亂了方寸,也立刻放開瑪姬。
「噢……我的亨利!」心花怒放的瑪姬頻頻喘氣驚呼著,又笑又眨眼的盯著邢笠恆看,滿面春風。
冷不防,袁儷娸拿出一張國際記者證在瑪姬的面前晃了一下。
「對不起,借過。」袁儷娸朝瑪姬露齒一笑,但是那抹笑容非常短暫,馬上板著鐵青的臉向邢笠恆改用中文說︰「我只耽誤你三分鐘,說完話就走人。」
邢笠恆楞了一下,蹙起兩道濃眉,看見她的眸光中有情緒閃現,就像人臉上的表情,不同的是,眸光中的情緒是要憑感覺,要配合著眼楮四周的表情,才能解讀。
他剛剛在袁儷娸的眸光中看到的是一把妒火正熊熊燃燒嗎?她在吃瑪姬的醋?
邢笠恆只思忖了一秒鐘,然後一語不發的側身讓袁儷娸經過他身前,徑自進入貴賓室里。他立即跟了進去,在瑪姬還來不及尾隨著進入之前,他已順手用力把房門關上。
「有何貴干?」邢笠恆故意以冷冷的語氣說話,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看著她,也不能和她獨處一室太久,不然他有如猛獸般的就會破柵沖出,讓他像一只發情的野狗,往她身上撲去。
「在‘名義’上,你是個結了婚的人,你剛才那種舉動,不怕被哪個記者偷偷拍下,賣給八卦雜志?怎麼,‘老婆’沒跟來?」袁儷娸也不甘示弱,語氣尖酸刻薄的刺激他兩句。
「哼!那個名義上的老婆,她至少知道她愛的是哪一個,不像有些人……」邢笠恆霎時止住話。他本來只是自我嘲諷的暗示自己此刻矛盾的心境,不料也同時影射了袁儷騏剛才那副醋勁大發的模樣背後的動機。
只見袁儷娸羞紅了臉,好像秘密心事全讓人抖了出來一般。
她惱羞成怒的從牙縫里迸出氣話,「別太抬舉了你自己!我說過,三分鐘,絕不多留!」
他想過了,長痛不如短痛,于是佯裝冷血無情的凜然道︰「如果你這次來,是為了我前幾天的態度,你可別巴望我會說什麼好听話。」
她冷哼了一聲駁斥道︰「是英雄好漢,哪怕人半路打劫?我媽也是咬著牙根生下我的,我沒打算讓人作踐!只是感情上我念在我們有那麼一段,花了國家的機票錢跑來警告你一聲,我的上級長官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接下來用的會是極端手段,把兔子從樹洞里用煙燻出來,不管你是不是東方A,你們‘防恐特煞’很快就會在近期內感覺到那股灼燒的熱浪,東方A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什麼極端手段?」邢笠恆問話的口氣已經溫和不少。
「很抱歉,我的軍階不夠高,所以不知道,但是,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我這一趟回中國,就會立刻呈上報告,承認我任務失敗,若是受到什麼處分,我心甘情願,只要我不必再見到你!」袁儷娸把臉別了開去,強抑住內心翻騰的思緒,不願意讓他看見她的苦楚。
但是,即使沒有看見她的臉,邢笠恆也感覺得出她內心的掙扎,這一別也可能是永遠生離,原來她也舍不得。
邢笠恆自己最清楚,如果一名情報員會產生妒意、不舍和痛苦,那就表示這名情報員的諜報生涯也走到了盡頭,只能做一個平凡的普通老百姓。
他只能暗自祈禱,希望她回到中國之後,至少還能當個飛行員,或是個軍人。
袁儷騏已經把要說的話全都說完了,于是掉頭朝房門走去,準備離開,然而邢笠恆卻月兌口而出喚住了她。
「儷娸!」他第一次喚著她美麗的名字,聲音中卻充滿了離別的傷感。「我只想問你……像我們這樣的人,有可能真正擁有一份感情嗎?」
袁儷娸一楞,沒有料到在這種分道揚鑣的時刻,邢笠恆竟然會問她這個沉重的問題。
她伸出的一只手已經放在門把上,楞楞的想著,好像照相機上一個瞬間定格的畫面,這個畫面將永遠烙印在邢笠恆的心中。
「我以前曾經擁有過,後來,他空難殉職了。他也是個飛行員。」袁儷娸在頓停斂神的片刻合起雙眼,但是在腦海中,她看見的只有邢笠恆的臉——一張戴了人皮面具的臉。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過去,更不許自己想現在,兩串淚水又無聲的滑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過……」邢笠恆喃喃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