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捕快雖然覺得眼前這不過是個普通讀書人的年輕男人口氣囂張,卻也沒反駁,點頭答應。
不過就是一個小娘子而已,翻不起什麼風浪,更何況看這兩人的樣子,也不像是會犯下這樣案子的凶手。
蒲梓伶倒是不太擔心歐陽霄,再怎麼說他身上還有個秀才功名,反倒是這一屋子的尸體,讓她莫名覺得心有些慌……
她的惶惶不安歐陽霄自然是感受到了,緊緊握著她的手,像是要給她力量,「別怕!我去去就來,這不干我們的事。」
蒲梓伶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雖說不害怕,但是讓他這麼安慰著,心似乎也定了不少。
「行,我在家里等你。」蒲梓伶知道自己跟去也沒什麼幫助,果斷地接受了他的安撫,然後溫柔的回答。
歐陽霄柔柔的笑開,眯起的眼里滿是壓抑不住的喜悅,他連忙低下頭錯開她的視線,怕會嚇到她。
听她說兩個人住的地方是家時,內心瞬間漲滿的感動,讓他的情緒久久無法平靜。
兩個人跟著中年捕快往山下走,中年捕快也沒有押解嫌犯的意思,只是要讓歐陽霄去說明一番,舉止言談還算客氣。
蒲梓伶一邊走一邊回頭,對于草屋中那些尸體總覺得不對勁,看那個年輕的捕頭虛弱地吩咐手下把尸體給帶回去,她忍不住回頭叮囑了一句。
「那些尸體有問題,你們要踫之前最好也掩了口鼻,並且不要直接踫觸。」
年輕捕頭對蒲梓伶的話本來有些嗤之以鼻,但是看到她身邊的男人回頭直直地看過來的視線,已經到了嘴邊的嗤笑就乖乖地變成了應允。
「知道了。」該死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那個文弱書生的眼神,就說出他一點都不想說的話來。
蒲梓伶提醒過了也算是盡了道義,至于他們是不是真的會照辦,那就不是她能夠插手的事情了,也就沒再多說。
年輕捕頭看著他們離開,本來想當作沒這回事,直接喊了人去搭了架子,就打算把那些已經可以說是一團爛肉的尸體運回衙門,卻忽然頓了頓,又朝著那些已經進屋的人喊著。
「等等!都拿巾子把口鼻掩了,等等運東西的時候,別直接用手去踫,小心些!」
其中一個捕快有些不滿的咕噥著,「趙頭,這都聞了這麼久了,還掩什麼口鼻呀?這不是月兌褲子放屁嘛。」
「我管你放屁月兌不月兌褲子,總之照著我的話做,少羅嗦!」被喊做趙頭的年輕捕頭不爽地又吼了幾句,確保自己手下的人一個個都听見了,這才一臉不爽的背過身去,不願看那讓人作嘔的畫面。
他自己心里也咕噥起來,覺得這般作態真是莫名其妙,難道他還真的把那個小娘子的話給當真了不成?
這時候的他沒有想到,不久之後,他十分感激自己曾經照著蒲梓伶的話做。
第3章(1)
午門縣是一個小縣,依山靠水,也算是山清水秀,照理來說該是繁榮的一個縣城才是,可偏偏旁邊是玄清府,玄清府有運河通過,還有安王府的別院,有點腦子的都知道生意該往哪里做才能賺錢,以至于午門縣始終是一個小縣,稅收普通。
午門縣令在這小地方一窩就是十年,看起來沒有什麼升遷的希望,很有可能在這小地方繼續窩上下一個十年。
縣令趙瑞芳少年時也是有雄心壯志,想要查清個大案或者是做出一番政績,以不辜負自己苦讀多年的聖賢書,只可惜午門縣平靜的跟世外桃源一樣,十年內他經手的大案大概就是偷了十只牛的案子了,但是這種平凡
百姓家的事真是他敢說旁人也不敢听啊!
難道他能夠在送給皇上的奏折里寫著,他破了一個偷了十頭牛的「大案」,覺得自己很有功勞?
十年光陰雖然已經磨掉了他當初剛授官時的雄心壯志,可也還沒磨掉這一層臉皮。
趙瑞芳其實早覺得自己可能要在這個地方致仕了,也就干脆的提拔了自家的麼子當了衙門的捕頭,反正午門縣里也不會出什麼大案,就當作給自家小兒子磨磨性子也不錯。
結果就在他還等著自個兒的麼兒又氣呼呼回家說沒遇上什麼大案子的時候,他派去小兒子身邊的一個老練捕快就一臉苦相的奔了進來。
「大人不好啦,出事啦!」
「呸呸呸!大人好得很,也沒出事!」趙瑞芳模了一把小胡子,看著奔進門的羅百子,忍不住往他背後探了探頭,「出什麼事了?怎麼沒瞧見你們趙捕頭?難道是惹了禍要他老子去收尾?」
羅百子唾沫吞了好幾口才好不容易能順暢說話,「大人,咱們今兒個跟著趙頭四處巡查,誰知道就在風口崖那,見著了一屋子的尸體!那死狀……我活了幾十年了,還是第一次見著那慘樣!」
命案?!趙瑞芳驚得跳了起來,「什麼命案?!等等,該不會是那臭小子見了尸體就誑我說出了命案吧!」
那傻小子也不是沒干過這種事,一想到這里,趙瑞芳就忍不住用懷疑的眼神睨了羅百子一眼。
羅百子也想起之前趙頭那不靠譜的事情了,可這回是真不同啊!那樣慘烈的景況他也是頭一回見著,虧他之前在別處也是見過幾次死人的,這才能夠穩住心神,要不然肯定也跟其他人一樣,先吐再說了。
「大人,這回可不是趙頭鬧著玩的。」羅百子一回想起那畫面,臉色又白了幾分,就連背脊寒毛都豎了起來,「那一屋子的尸體,男女老少都有,有些都爛得不成樣子了……」說著,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驚恐的神色遮都遮不住。
趙瑞芳也認真了起來,知道這不是自家屬下配合著他家麼兒來糊弄他後,沉默著左右來回轉了兩圈,確定這回是自己的地盤上出了大案了。
彼不上自己到底是該驚還是該喜的復雜情緒,他開口問道︰「就你們瞧見了?還有誰看見沒有?那地方是哪戶人家的?屋子又是誰的?打听清楚了沒有?」
羅百子想起自己帶來的男子,神色有些尷尬地說︰「大人,在我們到那時倒是看見了兩個可疑人士……」
趙瑞芳皺著眉開口催促,「那就把人給押下去,好好審問一番,羅百子,難不成是咱們這里安逸久了,你也忘了該怎麼辦差不成?!」
羅百子也是滿肚子的苦水說不出,皺著一張臉,眼里全是委屈,「縣老爺,這可不是我不懂得辦差,那其中一人可是有功名在身的。」
「有功名又怎麼樣?這嫌疑犯就是嫌疑犯,難道殺人還會分有沒有功名不成?」趙瑞芳都快氣笑了。羅百子是跟著他那個不靠譜的麼兒久了,也跟著糊涂了嗎?
「不是……」
羅百子臉露為難,最後還是把那人給的信物拿出來給趙瑞芳看了一眼,趙瑞芳一開始還以為羅百子拿出來的是證物,結果一看到那東西,嚇得差點又跌回椅子上。
「這、這……」趙瑞芳連話都說不好了,顫著聲音連接都不敢接那東西。
「大人,人還在外頭呢,您說這審案……」羅百子苦笑著問。
話還沒說完,趙瑞芳就像針刺了一樣跳了起來,「趕緊把人給好好地請出去!這事怎可能是人家做的?
快些快些,別讓人惱了咱們才好,快快!」
能拿這信物的人哪里可能做這等案子,那些煞星……豈會把區區幾條人命放在眼里?
羅百子了解的退了下去,徒留下趙瑞芳,在書房里平復了呼吸後,他又忍不住頭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