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梓伶也不是把目光全都擺在草藥上的,像是看見了蒲公英,想起這似乎也是能夠入口的野菜,也喊著他蹲下來摘上一點。
「這蒲公英好像熱水燙過後拌點香油和鹽就能吃了,摘上一點,就當替我們省點菜錢。」
歐陽霄乖得很,她說摘什麼馬上就蹲下來摘了一大把,只是那嬌女敕的白絨花卻禁不得他這粗魯的動作,一下子白色的花瓣散開,風一吹,那像是小羽毛般的花就散在空中飛走。
蒲梓伶注意著他的動作,見他弄散了那一朵朵的小白花,忍不住噗哧一笑,「這花可柔弱著,你一次抓了一大把,難怪弄散了,說來這花也算你的同類,你怎麼說也該待它們溫柔些。」
歐陽霄皺著眉看著手中的小白花,毛茸茸的一小團,吹了一口氣就都散了,只剩一根綠睫,怎麼看都不覺得跟自己哪里相像。
蒲梓伶看著他不解的模樣,打趣的解釋,「你體弱的樣子不就跟這花一樣,一吹就散嗎,呵呵!」
歐陽霄也跟著呵呵傻笑,只不過捏著蒲公英的手卻緊緊地握了下,眼里閃過一抹銳利。
開著玩笑一路打鬧著上山,只可惜除了幾樣野菜和常見的草藥,並沒有發現什麼比較值錢的東西,就在蒲梓伶考慮著要不要到樹林比較茂密的地方去瞧瞧時,突然嗅到了一股氣味,她輕皺著眉頭,動了動鼻尖,似乎想確定那味道的來處。
她皺著眉跟著味道往前走,歐陽霄忙跟上她的腳步,只是沒有走多遠,歐陽霄就察覺不對,臉色一變想要攔住她,卻看見她沉下了臉,停住了腳步。
蒲梓伶眼神銳利的往林子里頭看去,聲音冷靜而果斷地說︰「停下,前頭有問題。」
歐陽霄有些意外她居然也能夠發覺前頭有問題,但仍不著痕跡的從她的身後站到她的身邊護著她,眼底也冷了幾分。
蒲梓伶直接抽出帕子包住自己的口鼻,轉頭看著身邊的男人,想也沒想就伸手從他衣袋里掏了帕子,「像我一樣捂住口鼻,我們往前頭去看看。」
歐陽霄對她的話只有點頭的分,雖然她剛剛的動作有些驚世駭俗,卻一點也沒妨礙他全然的信任,想也不想的就接過帕子輕覆在口鼻之上,兩端在後腦杓打了個結。
手上沒有專業設備,蒲梓伶也顧不了許多,只是踏著有些沉重的腳步往味道的來源處而去。
這味道很熟悉,對于曾經在國外尸體農場中進修的她而言更是熟悉。
那是大量尸體腐敗的味道,雖然不知道山上為什麼會出現這些尸體,但是,曾經身為法醫的她,卻不能就這麼任由尸體在那曝曬腐敗而不管,就怕會引起什麼問題。
那讓人作嘔的味道越來越濃,蒲梓伶的腳步也逐漸加快,漸漸地她也顧不上身邊的歐陽霄了,而是急急的往前走,一邊思索著可能的死亡人數,還有死亡的可能原因。
她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人一直小心地護著她,不讓她被樹林里的枝椏還有長草給劃傷了手腳,腳步比她還穩健,完全不若剛剛上山的時候走兩步喘三步的虛弱模樣。
兩個人走不到一刻鐘就已經到了目的地,沒有預先以為尸體遍地的慘樣,只有一棟看起來跟他們之前的屋子差不多的茅草屋佇立在一片亂草中,可是即使他們已經捂住了口鼻,那惡臭卻還是霸道的鑽入他們的鼻腔中。
蒲梓伶本身並不覺得惡心,但生理反應卻還是讓她忍不住扯下了手帕,到一邊的草叢中一下下的干嘔著。
歐陽霄摟著她,看著縴瘦的手臂有力的撐著她的身體,手掌一下下的輕拍著她的後背。「若是不舒服的話我們就走吧。」他輕聲問著她,語氣里沒有害怕,只是純粹的擔心著她。
那些死人跟他可是半點關系也沒有,除了味道有些惱人外,他是不怎麼介意的,頂多找個時間一把火燒了便
是,何苦讓她看見那些惡心的東西壞了胃口,又讓她傷了身子?
歐陽霄沒有感覺自己的想法是多麼的冷酷,只是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了蒲梓伶的身上。
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夠比得上她的平安重要。
蒲梓伶搖搖頭,用袖子輕抹了嘴,還是把手帕給系上,然後攙著他的手,往那屋子的方向走。
「不是我愛多管閑事,實在是這荒山野嶺之中,有這樣的一間屋子本來就讓人覺得奇怪,更別說這屋子里居然有超過一具的尸體,以這味道來看,死亡時間不會超過七天,如果我們不搞清楚的話,說不定……只怕有一還有二。」蒲梓伶眼楮直視著那扇已經搖搖欲墜的門板,解釋著她為何一定要一探究竟。
她沒有注意到的是當她侃侃而談時,他那復雜的眼神,隱藏在袖子下的手緊緊的握拳又松開。
其實不管她有沒有解釋這些歐陽霄也是會順著她的意思的,只是他覺得屋子里頭的畫面可能不會太好看,他第一次裝不了害羞小書生的模樣,攔著她不讓她去開門。
「我來吧!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男人。」他聲音平靜得不像話,終于引來了蒲梓伶懷疑的眼光。
這個傻書生什麼時候這麼有男子氣概了?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蒲梓伶還抓不住其中的關鍵時,就看到他用著剛剛打草的木棍輕戳開那扇虛掩的木門。
那木門本來就只是隨意用野藤綁住幾捆粗柴做的而已,裝飾意義遠大于實用意義,這麼輕輕一踫就應聲而倒,屋子里頭的慘狀也全都一覽無遺。
歐陽霄看到屋內的景象,難得地皺起了眉,蒲梓伶只是大略的先看了幾眼,正想要抬腳進去瞧時,身後突然傳來大喝聲—「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包頭蒙面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歐陽霄轉頭一看,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捕頭,帶著一群懶懶散散的捕快包圍住了他們。
蒲梓伶臉色一變,正想要解釋,站在最前頭的捕頭已經拿著刀逼近了他們,然後就看見了他們身後屋子里的樣子,捕頭臉色一變,才正想要說話,卻忍不住一陣陣的惡心,彎了腰,把早上吃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一具具的尸體爛得流膿,不只發出了臭味也吸引了不少蛆蟲,那肥女敕的蟲子一下下的蠕動著,伴隨著一些落在地上的髒器,說是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了。
其他捕快見到屋子里的景象也都跟頭子一樣彎腰就吐,只有一個看起來有些歷練的中年捕快看過後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還是穩穩地拿刀對著他們。
「還請兩位跟我們走一趟衙門,說說看為何要在這荒郊野嶺鬼祟行事,還有這一屋子的……」那捕快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里頭那些東西,停住了話語。
蒲梓伶沒想到自己只是上山找草藥,居然還會有需要去一趟衙門的時候,一時之間有些無措,抬頭看向歐陽霄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原也沒想他能夠給自己什麼安慰,可他卻像是一直都注視著她一樣,與她四目交會,同時他的手緊緊地抓著她的,即使不是那麼厚實,可是那溫度卻讓人充滿安全感。
一個奇異的錯覺吧!她想。
可她卻任由歐陽霄握著她的手,然後看著他單薄的身子站到了她的面前,用冷靜到甚至可以說是強勢霸道的語氣開口—「我跟你們走,但是她就不必了,她身子不好,禁不起這樣的顛簸。」歐陽霄目光掃過那些吐得幾乎腿軟的捕快,最後將眼神落在那個勉強還能夠說話的中年捕快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