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一直以為非空穴不來風。」裴翊眉頭輕蹙的說。
「那就觀察看看吧。」裴母道。
裴翊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有些歉然的對母親說︰「娘,看樣子這件事還是得麻煩您了,畢竟未來半年孩兒不在家,想觀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您還可以趁這半年的機會,好好看看這個媳婦合不合您的心意,若是不合,等孩兒回來之後,孩兒再找個孝順合意的媳婦回來侍候您。」
裴母的心跳頓時漏跳了半拍,之前一直未從兒子口中得到的答案,在這一刻已是昭然若揭。
原來兒子離開是為了要將決定權交到她手上,這個媳婦的留下與休離都將以她的決定為決定,而未來的半年就是觀察期。
何謂知子莫若母?就是能夠見微知著的從兒子的一句話就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麼,或是在打什麼主意。
她這兒子真的是一個傻孩子,一個至純至孝的傻孩子。他也不想想,媳婦是要陪他走一輩子的,而不是陪她這個老母親,當然是要以他的喜歡為主啊。她這個母親再喜歡,兒子卻不喜歡又有何用,夫妻的感情不睦如何能得到幸福?身為母親的她,當然希望兒子能夠獲得幸福啊。
可是即便知道這個道理,她卻什麼也不能說,更不能揭穿這件事,只因為這全是兒子對她的孝心,她不能不換受。
「知道,娘會好好觀察的。」她開口應道,就見兒子頓時憨憨的咧嘴而笑。
真是一個傻兒子啊,她最孝順、最貼心、最讓她引以為傲的傻兒子。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走得飛快,轉眼就到蘭郁華回門的日子。
一早,她帶著彩衣和回門禮,坐上裴翊親自駕的小車下山,緩緩地往京城的方向前進。
今天回門她本想帶聰明機靈的彩袖陪她回娘家的,但彩袖卻建議她帶彩衣回去,理由是彩衣性子憨直不會說謊,由彩衣回府回答夫人的提問,比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機靈的她來回答更能讓老爺和夫人安心,也更能讓老爺和夫人相信小姐在姑爺家過得比大伙預料的都還要好很多。
她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便改帶彩衣陪她回門,而將彩袖留下來服侍婆婆。
說到她的婆婆,蘭郁華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婆婆。
婆婆的外表看起來很年輕,一點也不像是個做婆婆的人,身形偏,面容婉約,眉眼柔美,氣質清雅,除了在發上戴著一支玉釵,手腕上帶了一只玉鐲之外,身上沒有其它飾品,衣著不管是樣式或顏色都偏素,但即使如此,她依然一點也不像是個村婦,反而比她還像系出名門的大家閨秀。
餅去兩天,她的夫君為了準備歧州之行的事每日都早出晚歸,她只能由婆婆帶領熟悉家里的一切,包括屋內屋外的環境,平日用水與食物的來源,他們母子倆的生活作息方式等,雖然全都是一些生活瑣事,但對新來乍到的她和彩袖、彩衣來說卻是及時雨,因為光是廚房的水和菜用完了要從哪兒補充這件事,就讓她們主僕三人傷透了腦袋。
家里的用水取自山泉水,屋後不遠處的那面山壁下就有個泉水池,不過那池泉水大都是用來洗衣,家里用水則有水槽,槽里的水接自山泉,就在屋後的左邊,可節省不少提水的時間和力氣。
至于家里使用的食材,每五天就會有人專程從城里送過來,但因為婆婆個人較愛蔬菜,所以在後院還闢了塊地自個兒種菜吃,甚至還養了幾只雞,說是以備不時之需。
婆婆帶著她,身後跟著彩袖和彩衣兩個丫鬟在屋里屋外走著,邊走邊與她說事時,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讓人毫無壓力,只想親近。
有時婆婆在說到自己覺得好笑有趣的事時,還會忍不住輕笑出聲。這時,性子單純憨直的彩衣就會不由自主的月兌口問婆婆在笑什麼,而婆婆也絲毫不在意彩衣的無禮與唐突,總是有問必答,整個人好相處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
所以,她才會說不知怎麼形容她的婆婆,因為實在是太與眾不同了,好的太過了。
今日回門,她一定要好好的問一問母親,這個世上真會有如此好的婆婆嗎?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之類的?總之,每回想到「事出反常必有妖」這句話時,她就會感到不安。
第6章(2)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蘭府的大門遠遠地已可以看見,彩衣興奮的聲音在車廂里響了起來。
「少女乃女乃,您看,咱們快到家了!」
透過被彩衣掀開一角的簾子,蘭郁華果然看見蘭家大門,還看見母親貼身的大丫鬟盈秀正站在大門前等候著他們,領著他們到正堂拜見。
三日不見,娘看起似乎憔悴了一些,爹好像也老了一些。
餅去三天來,爹娘應該一直都在擔心她吧?擔心她不知道在婆家過得好不好,擔心她的夫君不知道對她好不好,更擔心她的婆婆好不好相處,會不會為了彰顯婆婆的威嚴與地位,迫不及待的給她這個新媳婦下馬威?
爹娘的擔心她都知道,因為上輩子便是如此,在她回門那天,拜見過爹娘之後,爹便找了個借口把席世勛帶往書房,娘則將她帶回廂房細問她在婆家的一切。
那時候的她還很天真也很愚蠢,根本不懂得察言觀色和見微知著,完全沉浸在嫁給席世勛的喜悅中,開口閉口都是席世勛與席家的好,蠢到現在回想起來她都想給自己一巴掌。
爹娘坐在正堂上首,面帶微笑的接受他們夫婦的跪拜磕頭。
待他們起身後,蘭母看向女婿,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問道︰「我家華兒應該沒給女婿你添麻煩吧?」
「郁華溫柔恭順,勤快懂事,家母很喜愛她。」裴翊正正經經的答道。
「听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蘭學士微笑著點頭。「我們夫婦倆就這麼一個女兒,因此華兒自小就被溺愛、嬌生慣養,性子養得有些任性驕縱,以後你要多擔待些。」
「是,岳父。」
「你可別以為你嘴唇這麼上下一踫,說個是就了事,我可是會好好的睜大雙眼,看你是怎麼待我女兒的。」蘭母皮笑肉不笑的撇唇道。
「娘。」蘭郁華嬌聲求道。
「怎麼,這就舍不得了?」蘭母白了女兒一眼,她這是在幫她啊,沒想到女兒嫁出去不過三天而已,心就向著女婿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女兒哪有。」蘭郁華忍不住面露嬌羞。
「好了,知道你們母女倆感情好,一定有一堆話想說,我們就不在這里礙眼。女婿,和我到書房,陪我下盤棋吧。」蘭學士開口道,一頓後又突然想到他連女婿會不會下棋都不知道,于是又問,「你會下棋嗎?」
「會一些但不擅長。」
「會就行了。」蘭學士點頭道,反正他也不是真要和女婿下棋,只是想借這機會和女婿聊聊,更加了解女婿和女婿家里的一些事罷了。「走吧,咱們去書房。」
他起身道。
「是。」裴翊起身跟著岳父走,臨走前不忘看向自個兒的媳婦,雖然兩個人什麼話也沒說,但兩人似乎完全能夠明白對方這一眼的意思。
裴翊的意思是︰我和岳父去書房了,會順便趁此機會與岳父提起歧州之行的事。
蘭郁華的意思是︰妾身明白了,妾身也會與母親說,並會得到母親的允許,請夫君放心。
麻煩你了。
不麻煩,這本是妾身該做的。
謝謝。裴翊輕點了下頭,收回目光,目不斜視的隨岳父步走出堂廳,朝書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