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謙當然不可能這麼做,而且他也知道時觀肯定有把握自己會屈服,說不定已經在風陵七州擺好大陣仗迎接。時謙被逼到這種境地,只能再一次狠狠地瞪了時封平一眼,揉了揉疼痛的額際說道︰「這……好,朕親自去風陵七州找他,國事由戶部尚書暫代,吩咐下去備車,即日啟程。」
「是!」管事太監連忙退下。
時謙領著一臉沮喪的時封平無奈地往外行去,但在走到御書房門口時,突然腳步一頓,一聲長嘆之後,朝著天空某處說道︰「燕峰,讓解煙和朕一起去一趟吧。」
第10章(1)
出京時還是天寒地凍,當時謙來到風陵七州時,已經入春,沿路鳥語花香,風和日麗。可惜時謙無心欣賞美景,只是一徑的趕路,而另兩輛馬車里的時封平與解煙更不會在這時候去和皇上說話,因此大隊人馬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只有馬蹄及車輪轆轆的聲音,讓車里的解煙都忍不住想著,要不是趕路的時間是大白天,這一隊人馬比冥兵還像冥兵。
時觀早就接到了皇上駕到的消息,即使心里與皇兄有什麼芥蒂,表面上仍要恭敬遠迎,在風梁州的門戶之地就早早等著,待皇上的車隊一入州,便向導在前,將皇上迎進府里。
皇上進府後,由于這次一半是私訪性質,且又是在自己理虧的情況下,因此時謙免去時觀及王府一干人等浩浩蕩蕩的禮節程序,簡單見禮後就來到了大廳,將四周無關人等遣離,屋內只剩時謙坐在主位上,時觀、時封平左右側坐于旁,解煙則是在下首站著,卻是站在靠時觀那一邊。
這根本是本能做出的選擇,時謙見狀只能在心里嘆了口氣,這個優秀的影衛畢竟還是留不住了。
「時觀,你的要求朕答應了。」時謙一開口便直搗黃龍,依兩兄弟的默契,也不必賣什麼關子了,對方的要求與期待,彼此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今天我把解煙帶來了,至于這個孽子……」
時謙怒瞪了時封平一眼,時封平立刻起身,在時觀面前大大的行了一揖,一臉苦相道︰「王叔,封平錯了,我不該沉迷賭博,不該私藏火藥盜賣,以後我不敢了。」
時觀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只有這樣嗎?」
听到他的回應,時謙臉色微變,時封平更是臉色慘白,父子倆都很清楚時觀在指什麼,于是時封平一咬牙,硬著頭皮道︰「還有,封平不該……不該勾結龔寬設計王叔,偷采風翎州的硫磺礦制造火藥,意圖對王叔不利。承蒙王叔不計較,封平知錯,請王叔原諒。」
「如果本王不原諒你呢?」時觀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對于時封平的道歉不甚在意,畢竟他可是為了這小輩被自己的皇兄整了又整,刁難了又刁難,他沒把時封平捅出來砍頭已經不錯了。
瞧時觀似乎不肯放手,時封平急了,連連向父皇打眼色。
時謙搖了搖頭,末了仍是開口道︰「如果加上朕呢?朕也向你道歉,讓你成為平兒的磨刀石是朕的意思,平兒也被蒙在鼓里,連續幾次栽在你手上,不只是平兒,朕也算受了教訓——」
連皇上都低頭了,時觀也達成了自己的目的,讓皇上親自帶解煙來謝罪,他也知道見好就收,所以皇兄道歉的話,時觀自然不會讓他說完。
「皇兄,過去的事情就當是誤會一場,我不會放在心上。」時觀笑嘻嘻地拉住解煙的手,示意她在身邊坐下。
時謙見解煙拒絕入座,苦笑道,「解煙,你坐吧,這里不是皇宮,你也不是出任務,不必那麼拘束。」
解煙告了聲罪,又偷偷瞪了時觀一眼,才依其意坐下。
時謙見兩個年輕人還頗有些兩小無猜的味道,在心中嘆息自己真是老了,不由得打趣道︰「解煙,當初朕把你借給時觀,也有想藉由時觀那件事歷練一下你這個新任影衛,想不到時觀一借就不還了。而朕也是太小看你的能力,現在不得不讓你離京,可是後悔萬分。」
解煙雖然為了愛情願意離開京城跟隨時觀,但心中對皇上的忠誠度仍是有的,于是她想都不想便回道︰「皇上願讓解煙出京,解煙已感激萬分,日後若皇上仍有需要解煙的地方,解煙自然萬死不辭。」
她這番話差點沒讓時觀從椅子上跌下來。這小妞倒好,他千辛萬苦把她從京里弄出來,現在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又想自己鑽回去,還萬死不辭呢!
時謙自然看到時觀翻了個大白眼,不過能看到這個可惡的弟弟吃癟,他心里也是很高興,便刻意道︰「那是自然,朕需要你的地方還很多呢!」
時觀悶著一張臉插話道︰「那可不成!以後解煙是本王的王妃,王妃要掌理整個王府,哪里有空一天到晚到京里去辦你皇兄的事?」
「但解煙也仍是影衛,影衛與王妃的身分並不沖突,反而更有隱蔽性。」時謙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讓時觀難看,何況他本身也不想完全向這個弟弟屈服,總要留一點籌碼與顏面。「在下一任影衛訓練出來之前,解煙都保有影衛的身分,這幾年,只好辛苦解煙了。」
解煙還想說些什麼,時觀卻抓住她的手,搶在她之前說道︰「好啊,本王答應了。」
這下被阻止的解煙及像是莫名其妙中了獎的皇帝,甚至是在旁看戲的時封平,都齊齊將狐疑的目光鎖定在時觀身上,心里都想著同一個念頭——這家伙通常會答應得這麼干脆,一定有鬼!
「皇弟,你真的答應?」時謙索性問個清楚,「沒有條件?」
「我說答應就答應,也不會開條件。」時觀像是答應了明天一起出去踏青那般的雲淡風輕。「好了,皇兄這一路到我們風陵七州也辛苦了,皇弟特地設下宴席,宴請皇兄及大皇子一起享用……」
「不了,朕國事繁忙,此次來只是交代一些事情便要回去。」時謙拒絕了時觀的邀請,經驗告訴他,在時觀身邊越久,就被陰得越大,于是他話鋒一轉,再次切入正題,「時觀,既然你已答應原諒平兒,那麼平兒私藏盜賣的那些火藥——」
時觀馬上打斷道︰「自然是全部被我沒收了,那些硫磺本就是風陵七州的產物,由我收回也是天經地義,不過皇兄你放心,我要賣只會賣給朝廷,你不用擔心我會拿去倒賣給外人。」
當初他在設計劉之衡之後,立刻派人去與劉之衡對帳,直到龔寬叛變後收回來的火藥,都還不到帳面上的三分之二,時觀自然知道是時封平截留了,這個部分他早就等著算計時封平,所以現在拿回來也不用客氣。
時謙原本還想替朝廷討回那些火藥,被時觀這麼一說,火藥交給朝廷好像真的就無理了。上回龔寬叛變,所有的火藥已經被時觀收繳,現在連時封平這一份也拿不到,國家有需要居然還得跟時觀用銀兩買,令時謙有些氣悶。
「那稅收呢?」時謙的臉色有些難看。「少了風陵七州的稅收,國庫等于少了三分之一的收入,恐怕會嚴重影響到接下來一些政務的推行……」
「皇上,風陵七州今年稅捐未納的原因我已告訴過戶部尚書,他應該已向皇兄解釋清楚了。」時觀也是一臉苦惱的樣子。「而且這幾年礦產都減產了,風陵七州的收入不比以往。」
這是個無懈可擊的理由,在京里時謙無法辯駁,到了這里時謙更無法辯駁。他清楚知道這就是時觀的反擊,只要解煙這影衛的頭餃還在,時觀隨時會用這項優勢抗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