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住手!」
住手個鬼!難道要等死嗎?
一名腳程慢的女子,被某個逃命的人一推,跌倒在地,血紅絲線立刻如靈蛇一般纏上了女子的腳。
「救我!我不想死——」女子大哭。
張萸在那當下根本顧不得其他,千鈞一發之際,她僅能想出的死馬當活馬醫的辦法,就是替自己的心脈設下防護咒,然後出手斬斷絲線,一把推開那名女子。
紅絲線轉而纏住張萸的手腳,她也許能躲,但在當下她所想出來的辦法卻只有這一招——
絲線穿透她的四肢與身軀,她代替女子成了妖蠱的祭品,絲線雖然無法穿透她施下防護咒的心脈,痛苦卻是同樣的,每一根絲線都穿透她的血肉,而她每一次心跳與呼吸,就牽動一次身上的肌肉與血管,就像抽她的筋一樣痛苦。
她太愚蠢了。竟然妄想自己可以撐久一點,現在她痛得只想暈死過去。
「書呆……」
京城內某處。
正在給學生上課的溫頤凡,突然感覺到左手腕一陣抽緊的疼,好像手腕上綁著無形的絲線,並且有一股力道正在狠力地收緊那條絲線,接著是心窩一陣劇烈的抽痛,連他手上的筆都不由得月兌手掉在地上。
「夫子?」
溫頤凡立刻想到的是張萸,當下再也顧不得其他,宣布結束今天的講課,施展術法直接回到敝帚居。
第10章(1)
「啾!啾啾啾啾——」阿肥賣力擺動翅膀,在三個男人面前扭動並伸展著圓滾滾的身軀,翅膀加兩腳並用地解釋著張萸消失的來龍去脈,最後還小跑步原地繞圈圈撲倒,表演它撞到結界,啪嘰一聲被電暈過去的過程。
「啾!」就是這樣。阿肥解釋完,抬起兩支翅膀揉著雙眼大哭,噴出來的眼淚就像小瀑布那樣驚人。
「……」在這嚴肅的時刻,石頭真的很不想吐槽,文潛哥真的看得懂這只鳥的意思嗎?呃……它真的是鳥嗎?但是看到文潛哥擰緊了眉頭的模樣,他只有閉口不語。
「我懂了。」溫頤凡道,石頭差點嗆著。接著就見溫頤凡蹲,捧住阿肥道,「要拜托你,回你老家搬救兵了。」
阿肥抹了抹眼淚,使勁抬起翅膀,做出了敬禮的姿勢,「噗啾!」
接著,溫頤凡手中靈筆一揮,異界缺口出現在日出處,阿肥滿載著雄心壯志,雙眼燃燒著復仇的熊熊烈焰,飛進了缺口之中。
「方叔,石頭,接下來要麻煩你們,找出正東,正西,正南,正北,有陽氣的位置,貼上靈符。」
「包在我們身上。你自己也小心點。」方叔點頭道。
他們想當然耳也不是第一次當溫頤凡的助手,兩人拿著羅盤,分別朝不同方向尋找貼符的位置去了。
溫頤凡看著籠罩在妖氣中的天一寺,握緊了拳頭,腳下沒有一絲遲疑地走進了結界之中。
當溫頤凡看見張萸身上貫穿無數道血紅絲線,吊掛在半空中時,他幾乎壓抑不住胸口涌上喉嚨處的窒痛感,結界內的氣流一陣鳴動。
「文潛施主萬萬不可……」一元大師不愧是得道高僧,硬是拖著一口氣沒死,「在這結界內,法力會被妖蠱盡數吸收……」
「在下明白。」可惜現在的他,沒什麼心情對大師的處境表示同情,他只是一步步走向張萸。
「別……」張萸眼睫顫動,奄奄一息地開口想阻止他接近。
然而就在同一時間,結界之外,方叔和石頭以最快的速度在四個方位貼好靈符,最後一張靈符貼妥,符文白光閃動,呼應著結界內溫頤凡所在的位置,交叉成一個金色十字,結界正上方的天空再次出現異界缺口。
結界外,石頭瞠目結舌地看著傳說中的四大靈獸自缺口的金光中威風凜凜地騰雲駕霧而來……
呃,話說,他知道文潛哥能夠以靈符或者畫出靈獸的形象來召喚靈獸,但這是他頭一次看到長得像靈獸的靈——因為過去文潛哥召喚的靈獸,模樣都是像阿肥一樣的呆萌幼獸,所以他曾經懷疑過,要嘛書上騙人,要嘛文潛哥騙人。
看來,文潛哥只是沒事召喚靈獸幼獸下凡來陪張萸玩玩,仔細想想,成年靈獸確實也不能隨隨便便就召喚下凡啊。
結界內,溫頤凡伸手向張萸。
「別……」張萸擰眉乞求,害怕他淪為下一個犧牲者。
「別怕,我來了。」他輕聲呢喃如安撫。
溫頤凡握住張萸鮮血淋灕的手,大地鳴動,金光瓦解了結界內的黑霧,染血的萬縷絲化作輕煙飛散。
溫頤凡張手欲抱住下墜的張萸,卻見一股黑氣突然自血絲消散處凝聚,竄進張萸口鼻之內,溫頤凡只來得及抱住張萸的身子,根本措手不及,張萸已經暈了過去。
張萸覺得全身都好痛,而且好困,頭好重……
「張萸臭章魚,張萸是妖怪生的,張萸沒爹沒娘沒人要,哈哈哈……」
哪里來的死小表?好吵!
「我看到張萸家有鬼火,張萸一定是妖怪!」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自己過日子卻餓不死?這孩子根本不是人吧!」
張萸突然驚醒,發現自己坐在似曾相識的破房子里,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瘀血和舊傷。
是夢嗎?她為什麼回到這里來了?她看著自己瘦小的手臂……為什麼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勁?但她想不起來。
四周景象飛快旋轉,她回到某一年某一日,她懷里揣著又出遠門的師兄在外頭省吃儉用,掙給她的錢,想到市集里買點粗糧,村人卻把她當成妖怪和小偷,懷疑她偷錢。
「你的錢哪來的?」一個手臂是她好幾倍粗的婦人推了她一把,害得她一頭撞在牆上,錢也掉了一地。
「我家前陣子遭小偷,是不是你啊?」小頭銳面的男人連忙把錢撿起來往自己口袋放,那些平常喜歡欺負她的孩子也爭相撿著碎零錢。
「那是我的錢!」
「偷錢還敢大聲嚷嚷?把她送官府!」
「那是我的錢——」
那天究竟怎麼結束的,她已經忘了,只記得自己窩在空空如也的家里哭。
師兄什麼時候才回家呢?她下次可不可以一起跟著離開?她不想一個人留下來。
他們沒有一個好東西,對吧?陰險尖銳的笑聲,回蕩在她耳邊。
是誰?她好像在哪里听過這樣討厭的聲音。
為什麼你武功這麼高強,法力這麼精深,卻要幫助這些雜碎?他們幫了你什麼?從來沒有,不是嗎?你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他們只會恥笑你,只會對你落井下石,在你最痛苦的時候在一旁嘲笑你……
「你是誰?」張萸喊道。
苞你同病相憐的人。我們應該互相幫助才對,為什麼要讓偽善的世人逍遙地過日子?他們從未放過我們,他們自己作惡多端,從來不看看自己丑陋的模樣,卻指責我們是罪人!他們憑什麼?他們要世間每一個受盡煎熬的人學著不憎恨世人,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心安理得無視我們的痛苦,過著自己的好日子!那些偽善者!
我們應該聯手讓這世間陷入地獄才對。我們可以的……
張萸擰緊眉,覺得頭好痛。
「要下地獄你自己去,別拉我。」她抱頭申吟。
這個人間就是地獄,但人們相信自己擁有善果才能轉世為人,不覺得好笑嗎?他們聯手讓整個世界變成一座活地獄,把弱者推下油鍋,推上刀山,自己在酒池肉林里狂歡。我們應該改變這一切。
「你要做什麼?」張萸還是覺得好困。
他們喜歡自欺欺人,我們就讓他們認清現實,讓他們活在他們想象中的地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