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瓊向女乃娘打听莊氏的為人,馮嬤嬤嘆了口氣,「是個苦命的女人,一個女人要拉拔孩子長大,不容易啊。」
于是,這對母子也列入了徐瓊的名單。
至于常在,她的父母兄弟這些年攢了銀子,把全家都贖了出去,她哭哭啼啼地向徐瓊磕頭道別,一步一回頭,不舍地離開了。
十口人住不了這座三進的宅子,徐瓊關了正房和東院,只留下自己的小院子和出入的後門,另外,因為人不多,用不著家里的大廚房,為了開伙方便,她在院子邊緣砌了小灶間,下人的住房就隨他們自己挑,愛住哪就住哪,兩家人挑了並排的小院子,莊氏和阿青仍住在後罩房。
她把人都叫來,只簡單吩咐,她並不難相處,用人的原則就是只要大家各司其職、勤奮做事,對她忠心,她也不會虧待大家,對于工作,大家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該干什麼活,照著規矩走就是。
所以,盡避人不多,從門房到采買、到廚房再到洗衣,丫頭、小廝、管事卻是都有人在。
麻雀雖小,倒也五髒俱全。
胡二既然管的是采買,手上不能沒有銀子,徐瓊于是拿出五十兩讓春叔兌了零碎銅錢,把四十兩給了胡二,自己留下十兩作為他用,並且告訴胡二,她還不清楚十幾口人一月的開支用度得花多少錢,所以先看著辦,讓胡二將一切開支列成帳目交給她,她再做打算。
現在的她不再是一人飽全家飽了,她底下可管著十張嘴,首要的帳目一定得清楚,父親雖然允諾這些僕人的月例都由他出,但是一碼歸一碼,這些人要跟著她過日子,所有的事還是她說了算。
「大姑娘,這些銀子實在有點少。」胡二無法想象四十兩銀子要怎麼維持府邸的運作。
「以前家里上百人的用度花銷大,如今咱們府里就只有十一口人,要我說,四十兩銀子足夠了。」
四十兩銀子,不是四兩,也不是四十文錢,尋常人家還花用不了這些,而且,她也有心試探胡二堪不堪用,如果是個大手大腳花錢的,就當是三個月的試用期,不合格就換人做。
胡二想了想,小姐說的也有道理,于是行了禮就下去了。
坐在小凳子上做針線活的馮嬤嬤見徐瓊閑了下來,這才開了口,「大姑娘,您身邊這會兒只有春娥一個丫頭,實在說不過去,或者從兩房人里挑個趁手的人用吧。」
她雖然冷眼看著小姐料理一切,其實心中是又欣慰又心疼,小姐小小年紀,坐在比她還要高的椅子上,分派起事務來井井有條,頗得夫人掌家的精髓,即使夫人在她這年紀,怕也無法這般應付自如。
只能說是青出于藍更勝于藍,這孩子比她想象得還要堅強,夫人在天上若是看著,不知道心里有多安慰。
再說了,小姐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她可是官家大小姐,身邊竟然只有一個丫鬟,這要是傳出去真不象話,老爺還要不要做人?
「這個不急。」
徐瓊真的覺得能干的一人可以抵好幾個人用,而且她喜歡安靜,好做事,干麼非要身邊圍著一群嘰嘰喳喳的丫頭這些門面上的東西?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想維持門面得先有余裕才行。
唯有努力變成強者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丫頭什麼的真的沒太大必要。
不過,很顯然的,馮嬤嬤並不這麼認為。
丙然,她一揚眉就看見馮嬤嬤一副「這樣不合規矩」的表情。
她用手指點了點幾面,知道馮嬤嬤是為她好,沉吟了一下便道︰「胡二家有個貞娘,十二歲,就她吧。」
「她是胡二家的童養媳,別說身分不對,身邊老粘著阿茂那小尾巴,來侍候小姐並不是很合適。」馮嬤嬤蹙起眉。
「我見她待阿茂溫柔又小心,從不嫌棄阿茂,是個有耐心的姑娘,她的性子和春娥可以互補,嬤嬤不覺得很恰好嗎?何況規矩是人定的,她要照顧的人是我,我說可以,就試試吧。」一個跳月兌、一個沉穩,她身邊的確需要這樣的人。
沒有人比馮嬤嬤更了解自己女兒的性子,「春娥那個丫頭遇到事情就只會熱血沖腦,不經考慮,也不知道她這性子到底是隨了誰?」
「春娥還是有很多優點的,嬤嬤教出來的好女兒,便宜了我啊。」徐瓊過去輕勾馮嬤嬤的胳膊,輕輕地蹭著她。
馮嬤嬤細細看著略顯單薄的小姐好一陣子,這樣的動作將小姐脖頸優美的線條都露了出來,白晰縴細的脖頸,嬌女敕得像一塊美玉。
「那丫頭運道好,也只有大姑娘不嫌棄她,您心地善良,要老奴說,您真的不該留在這里……好好好,老奴知道,老奴不說就是了,都照您的意思去做吧。」馮嬤嬤輕撫徐瓊細黃的頭發,老爺實在太粗心了,小姐再能干再獨立,也只是一個還沒及笄的小泵娘,怎能留下她一個人在婺州生活,這一留可不是幾天,是三年,長長的三年啊,老爺怎能放心、怎麼對得起夫人?
她若是不仔細照看著,如何是好?
「瓊兒就知道嬤嬤對我最好了。」
馮嫂嬤拉著她的手,抿嘴而笑。
第三章大姑娘當家(2)
大事底定後,徐瓊沒有急著想辦法賺錢。
既然胡二覺得四十兩銀子不夠開銷,她讓春大牛領著阿青把靠近廚房的一大片空地開墾出來,準備種足夠所有人吃的菜。
只是,一年有四季,四季的菜色該有多少啊?
還有,府中有一大片的湖,湖中生蓮,蓮花可賞、可煮茶,蓮子、蓮藕、藕粉皆可食用,是夏日最好的食材。
有青菜也少不了肉食,那就圈一塊地出來,買雞鴨鵝回來養著,至于豬就不了,這樣若是還不足,再拿銀子去買就是了。
如此一來,因為府里人口不多,大幅減少工作量的下人們不僅有事做又能增產,飲食也就不是問題了。
再來,她讓人推倒了不必要的房子,請來築窯師傅蓋起柴燒瓷窯。
下人雖然驚訝,不過他們都知道小姐喜歡玩泥巴,更何況推倒的只是兩棟不用的倉庫,礙不著什麼事。
來的是個極為年輕的師傅,有些靦腆,身材矮壯,拿著老舊的木頭工具箱子,神情略帶不安,「小人看著年紀不大,其實已經滿二十了。」
「你是陳師傅?年紀不對啊。」馮嬤嬤不禁問了,她打听過,師傅的年紀應該在四五十歲上下,眼前的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而已啊。
「對不住東家,小人的師傅臨時接了活兒,走不開,所以交代小的過來。」他的個性沉默寡言,說起話來還有些不利索。
「喲,原來是嫌我們的活兒不多,拿次貨充數啊。」馮嬤嬤一開口就不饒人。
小伙子馬上就臉紅了,連話都說不全,他從小跟著師傅學藝,一身本事學得扎實,就是嘴不甜。其實他比其他人都早出師,卻還是只能跟著師傅提工具箱,這回,難得師傅大發善心,給他獨當一面的機會,他不在意活兒有多少,只盼望東家能給個機會,讓他一展長才,讓他能在師弟和娘親的面前揚眉吐氣。
徐瓊靜靜看著馮嬤嬤和這小師傅周旋,她不過是想蓋個小型土窯,難怪請不來老師傅,人家嫌活兒少,不過那也沒什麼關系。
「馮嬤嬤,能力和年紀無關。」對某些人來說,與人互動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言拙和個人能力並沒有什麼直接的關系。
柴方感激地看了這小姑娘一眼。她一身素衣白裙,鬢邊別著一朵白色小絨花,可見家里新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