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錯了,我什麼事都沒有對你說,對你做。」她可不想因為這樣招來一個小人。
「以後,別再存有那樣的念頭,最好連想都不要想。」他抿嘴,鎖住她的眼。
她一窒。
她從來都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上一世甚至懦弱的害自己死于非命……她不一樣了是吧?世間的事,都需要做選擇,這次,她選擇了自私。
「你欠我一次。」他的聲音沒有溫度,彷佛永遠也溫暖不了。
話,听入耳中,像一瓢水,冷冷的,沁人的,入了血管。
「我知道了,可是我不後悔……」她頓了頓,輕聲說︰「對不住。」
以後也許還會有層出不窮、需要她硬起心腸的事情……她的心會慢慢的,一點點的變干涸混濁吧,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
他深深的瞧著房荇,瞧到房時皺眉發火,攔到兩人中間,直接把房荇抱進了馬車內。
聞人凌波眼神依舊晦暗不明。
她說對不住嗎?她居然道歉了?
她怎麼看都不像會隨便向人低頭的人,看起來她今天似乎很累——
他就這樣微眯著眼,直到房府的馬車消失在轉彎處,這才轉身回頭,上了姜府已經來到且候在一旁的馬車。
第3章(2)
房荇原本不想讓母親知道自己這半天發生了什麼事,便在馬車上細細的叮嚀房時,兩人甚至串供好為什麼會晚歸,只是隨著房子越返家,兄妹倆撒的謊就不攻自破了。
經過房荇再三保證,杜氏才收起了眼淚,不過房時卻難逃責罰,他被房子越罰寫《魏公碑》三百遍,卻一句反駁也沒有,不用父親責備,他也恨死了自己,是後來房荇一再求情,這才改為抄寫一百遍,但也就這樣了,房子越再也不許女兒討價還價。
房荇連晚飯也顧不得吃,回了房,月兌了鞋就睡下了。
這一睡便睡了兩日,她吃得下,睡得著,醒著的時候卻不願意多開口,多是倚在床頭發呆。
平安月兌險了,這不是她想要的嗎?有什麼好想的?
但是,以前十歲的自己完全沒有這年紀被匪人擄過的記憶,為什麼會有這件事發生?以前那一世,沒有聞人凌波這個人,沒有這件事。
難道她的人生雖然重來一遍,但是命運的分歧點也跟著出現了,也就是說但凡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不見得都會照著既有的軌道進行,那麼別人的命運也會跟著變動嗎?
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不,她做了,她重活一遍,就已經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是因為牽一發而動全身嗎?
不確定的因素那麼多,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她無意當神,也沒那能耐,但無論命運的手要怎麼推著她走,她也不怕,因為無論如何,他們一家子都得好好的……
案親來看過她好幾遍,有時候她在睡夢中,有時看她精神不濟也就沒多說,只吩咐杜氏讓房荇休息幾日,也讓房時去書院給妹妹請假,至于杜氏看她一副神魂不屬的樣子,又想到那些驚險場面,二話不說去請了城西的道姑子來收驚,還去大恩寺求了香灰回來。
房荇看著那碗混著金紙和爐灰的水,看著娘親這幾日憔悴了的眉眼,笑咪咪的接過來,喝了個干淨,「好了,娘,女兒要去書院了。」
頹廢這些天也夠了,該做什麼,還是得做不是嗎?
「什麼?你的身子還沒好,還是多休息幾日吧。」
房子越听見動靜,走到門口的腳步轉了回來。「爹贊成你娘的意思,你還是多休憩幾天,那些之乎者也的東西不讀也沒什麼要緊的。」
「爹,我許多天沒去,課程都落下了,再說,難道只因為走路跌了一跤,就從此不走路了,難道因為不小心被牽扯了,就從此都不出門了?」
她這番話令房氏夫婦瞠目結舌。
送房荇和房時出門後,杜氏對著房子越說︰「老爺,荇兒一個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想想她是誰的女兒?她的聰穎像我啊!」房子越與天下偏寵女兒的老爹一個樣,無論阿狗阿貓,自己養的,一定是最好的。
「老爺倒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杜氏輕輕的笑,眼波如水,清媚如絲。
房子越有些看痴了眼,不自在的轉頭咳了聲,「那孩子日前不是想要學防身工夫?本來想說我們家不是武將出身,女孩子家動刀動槍的不象話,現下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要是荇兒有工夫防身,起碼不會那麼容易被人擄走,尋常人也不敢打她主意,不如找個懂武的人來……怎麼,夫人不贊成?」
「多讓幾個人跟著也不是不行,要我說,女孩子還是安分待在家里,學學刺繡女紅什麼的就好。」
「還是再問過荇兒的意思,再做決定。」不好強硬的駁了妻子,還是讓女兒自己決定好了。
和哥哥走在路上的房荇當然無從得知他們出門時,她的人生又有了新變化,她乖乖的听著房時的叮嚀。
「待會兒在學舍,別人說什麼都別理知道嗎?」
幾天時間,河晏的百姓基本上都知道了發生在房荇身上的事情,一時傳說紛耘,女子被強擄,按理來說一生清譽也算是毀了,但房荇不過是個十歲孩童,影響並沒那麼大,再說了,賊人也在審問以後當堂招認,他們的目的是城東姜家的孫少爺,縣令的女兒只是霉星罩頂,被他們捎上而已。
盡避如此,畢竟是轟動整個縣城的事,被當成茶余飯後的話題卻是無法避免的了。
房荇淡淡一笑,「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我的日子過得好不好,我自己知道就好,別人的嘴長在別人身上,我管不著。」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別人的骯髒心思她管不了,也不想管,隨便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流言這種東西是有時效性的,只要過一陣子又有別的事情發生,百姓的談資就會轉移,厚著臉皮忍一忍,事情很快就會過去,再說這一切都是她無法選擇事情,就算娛樂大眾好了。
「你這麼懂事,有時哥哥都會覺得虛長于你,我能看明白的事情都沒有你多。」不料妹妹小小年紀竟然想得這麼開,他真的太小看她了。
「是哥哥疼我,任我胡說八道。」她勾著房時的胳臂,嬌憨的甜甜笑著。
房存這一出名,行過牌坊,不同年齡的學子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對她指指點點,有的一瞧見他們,頭對頭埋著竊竊私語,有向他們問好的學生,有的還很明顯刻意經過她身邊,停下來睇她一眼。
房時的臉色非常難看,替房荇提著書袋的手冒著青筋。
房荇一概當作沒听到,臉上淡淡地,專心的邁著步子,像大人看不懂事的小孩胡鬧,一眼都沒多給。
房時見她臉上還是素來清淡的模樣,明白她確實沒把這些人當回事,也就放下心里的大石頭。
那些人討了無趣,只得散了。這是書院,要在這里惹事,輕則被斥,重則驅逐,一旦被驅逐,也就和科舉再無機會了,不會有人不知輕重的在這里生事的。
進了學舍,房荇照常走到自己靠窗的位子,把書袋里的習字簿拿出來,在家事先問了哥哥先生布置下來的功課,知道今天要講的是《論語》學而篇,她從休沐日至今已經缺課了許久,得多溫習幾遍,才能趕上進度。
她抽出了書本還沒打開,一道女聲就靠了過來,「恭喜啊,平安月兌困,房荇,你真的沒事嗎?」
「你也听說了?」她淡淡的笑。
嚴朱的父親是縣衙的主簿,因著和房子越的私人交情,女兒才得到這上學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