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她甚至還能輕輕松松躲過那些潛藏在人群里的小偷。
紀智親眼所見,有一次錢香福買了許多米糧,付錢時,掏出一只被銀錢撐得鼓鼓的荷包,立馬就被幾個偷仔給惦記上了,而她毫無所覺,將米糧扛上馬車之後,就順便將馬車寄放在糧店外請人照看一下,她還要去貨街那邊買些雜貨。
那日貨街的人潮特別多,整條街滿滿的人,顯得十分擁擠,與人挨挨擦擦更是避免不了,也就給了偷仔良好的下手時機。紀智原本就盯在錢香福周邊,一刻也沒放松,所以當小偷靈活的手指正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劫走錢香福腰間荷包時,他準備上前將小偷擒住——
但也就那麼一錯眼的時間,紀智看到了神奇的一幕!
明明上一眨眼,荷包已被得手;但下一個睜眼,那荷包又悄無聲息地轉回錢香福手上,並且妥善收進衣服的內袋里,再沒有給人下手的機會。
那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那無聲無息的逆襲、那若無其事的神情、那……那個被「拿」回荷包的小偷甚至一時沒有發現自己偷來的荷包已經不見,直到走了老遠、探手模向懷里,才一臉錯愕地楞在當場!
紀智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個被他稱作嫂子的女子,對她的長相性格如何也不好奇,更沒記下。對他而言,錢香福只是頭兒的婆娘,僅此而已,完全沒有其它想法,不管她是村姑還是閨秀、配不配得上頭兒之類的,他都不在意,所以錢香福這個人在他眼中的面目十分模糊。
然而,在那神奇的一幕發生之後,紀智突然覺得頭兒果然不愧是頭兒,而且頭兒被大將軍譽為「福將」之言也不是白說的。看看吧,家里給他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完全盲婚啞嫁的對象,一個被宋二子嫌棄得不得了、認為頭兒應該配個比她更好一百倍的女子,一個大家都認定為再平庸不過的村姑,竟然會是這樣不凡的!
頭兒的命真好啊……
紀智很羨慕。羨慕完之後,也深信在這龍蛇混雜的帝京,錢香福這樣的人是怎樣都不會吃虧的,于是便放心讓她一人出門四處蹓不再跟隨,轉頭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第11章(2)
這日,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錢香福再度駕著馬車往草木街而去。
她對秦大叔使人種在宅院里的花花草草很不滿意,于是決定自己出門采購,把心儀已久的植物都買回家去種在家里每一寸有土的地方!
「青瓜、甜瓜、金瓜、茼蒿、姜、蔥、韭、芹……然後,還得買果樹。桑、橘、林檎、李、石榴……每樣都種一點,看哪種可以在帝京成活長得更好,以後就知道要多種哪些了。」
是的,錢香福這樣務實的人,當然打算在富麗堂皇的漂亮大宅子庭院里種菜種果樹!那些不能吃不能用的花花草草,錢香福是半點看不上眼的;可是秦大叔已經種下了,她也只好忍耐著不去拔掉(總要照顧一下長輩想要風花雪月的心情),但剩下的空地可就全歸她管了。
土地當然必須用來種吃用的東西,種那些觀賞植物簡直是造孽,也不看看全天下還有多少人肚子還餓著呢!種糧種糧!必須種糧!若說錢香福生平有什麼理想的話,那肯定就是——在屬于她的土地上,種出豐盛的吃食。她想要有很多很多的土地,種出很多很多的糧食。如果可以,她想把糧食拿來鋪床,一輩子就躺在上面不起來了!
帶著這樣美好的期望,她熱情地投入采購種子以及果樹苗的大業里無法自拔,一點也不手軟地將荷包里沒用的銀錢兌換成有用的糧種。每一個在亂世里求活過來的人,通常都比較「視金錢如糞土」,錢香福一時半刻也擺月兌不了對糧食的渴望以及對流通貨幣的不信任感,所以銀錢花出去的速度如流水,臉上表情淡定極了,若不是她那身陳舊又帶著幾個補丁的麻葛衣物昭示著是個普通至極的庶民身分,還以為是哪來的暴發戶散財童子呢。
就在她把整部馬車都塞得滿滿之後,眼見荷包也變得輕飄飄再無多少重量,于是心滿意足地收手,決定轉到隔壁賣熟食的長富街去打包一只雞回家好好打打牙祭!這日子啊,真是過得愈來愈好了,竟然天天想吃肉都可以;各種好吃的肉,只要有錢,街上都買得到!
丙然像水姑所說的——女人啊,還是要找個倚靠才會有更好的日子過!
雖然她深信靠自己努力也能好好地活著,但自秦勉這個夫婿出現後,她眼中的世界從此就大變樣了!也說不上是哪兒不同了,可是光這歡喜的心情,讓她每天干活都充滿活力,像是一身的力氣都使不完,每一個今天都很愉快,每一個明天都值得期待!
這樣,就是更好的日子了吧?
不用模臉也知道自己此刻定然又傻笑了。她閉了下眼,以雙手輕輕拍打自己的雙頰,一下又一下,直到將自己的臉拍回到面無表情的正常才停止。可不能再亂笑下去,真成傻子就不好了。
買了一只又肥又香的烤全雞,以油紙包得妥當,拎在手上正打算回草木街駕車回家時,原本熱鬧和樂的街市突然出現一股慌亂的躁動,讓警覺的行人紛紛避到安全的地方。那股躁動隨著人群分開而呈現在錢香福面前,原本錢香福也是要閃的,但她看過去的那一眼實在太不湊巧了,竟然直接與一雙驚駭欲絕的眼對上,很不幸的竟是個熟人……這下子要把自己當成不相關的路人放閃已經不可能了。
而對方就算不是故意拖她下水,也在慌亂恐懼的情緒下,下意識地往熟悉的人跑去,像是這樣就可以尋求到多一點安心的感覺,所以——
「錢姑娘!」來人像是溺水者看到了一根救命浮木般向她疾奔而來!
錢香福此時已經不再看向來人,她看的是追在來人身後的幾名手持凶器的惡煞,而且看情形是把無辜的她也當成了一伙的,打算一道處置了……
「錢、錢姑娘……」來人上氣不接下氣,看起來像是覺得可以放心暈倒了。
「跑!」這時候還想暈倒扮柔弱?沒門!錢香福一把抓住來人的手腕,另一手狠狠掐了對方手臂內側的軟肉——那里可以掐得人足夠疼,而她的力氣很大,把暈死的人掐得活過來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嗷——」
在這樣一聲特別不優雅的慘叫聲下,錢香福揪著給她招來無妄之災的人,像踩著風火輪似,往人群里沖去,並迅速竄進一條窄小幽暗的巷道里,轉眼間不見人影。
好不容易在隱秘又曲折的巷弄間東拐西藏,暫時是將追著她們跑的惡徒給甩掉了,但錢香福不認為那些惡人會就此作罷,所以還是得想辦法自救,等這個嬌小姐喘過氣來之後,還是得繼續逃命。
「我以為我不會再看到你。」錢香福在一處放置廢棄物品的斷牆邊的一堆爛木頭里挑挑揀揀,找到兩根還算堅實的木頭,用腳使力踹了踹,發現踹不斷之後,才算滿意地點點頭,一根自己留著,一根遞給她的難姐難妹——周宜琳。
周宜琳默默接過木棍。這木棍比她的手臂還粗,拿起來挺沉,要是用力敲在人頭上,會死人的吧?
將木棍拄在地上,撐著自己跑得快要月兌力的身體,她發出的聲音仍然很喘︰「我也……這樣以為。」
「那今天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鬧市里被人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