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料得到,我千算萬算,沒算到一個傻姑娘!」
「王兄對……念霜……是真心的嗎?或者只因為,念霜一直在我身邊……」
「這事,是王兄對不住你。一開始,周念霜確實只是為兄萬般算計中的一計,可她……她同其他姑娘不一樣,如今我對她,是真心的。」
徐豫書感慨良多。
「我……可以為阿書找更好的姑娘,周念霜傻氣、性子直,脾氣上來了,可以賭氣一個月余不服軟不討饒,一點也不溫順,多的是比周念霜更好又漂亮的姑娘……王兄為阿書多找幾個……」生平第一回,徐澤淵話說得氣虛。
「那麼,王兄可願意讓阿書用找來的幾個好姑娘換霜兒?」徐豫書淡笑。
徐澤淵沉默,說不出話。
「霜兒的心里如今恐怕只有王兄了,阿書不可能勉強霜兒,哪怕王兄肯讓阿書換,阿書也要不回霜兒了。」
「周念霜……就是個傻氣的,從前怎會覺得她聰明又機靈……」徐澤淵想起那箭穿透了她,心疼得幾乎快不能呼吸。
「她是為王兄傻,那是她的性子,對喜歡的人,哪怕要拿她的命換都成。」
外頭起了一陣拳腳武斗聲,徐澤淵輕嘆道︰「許是張三、李四兩兄弟打起來了。」
「植仁何時成為王兄的人?」
「他被王靖派至東北,領軍過忽爾河時受重傷,我救了他,養了好一陣子才成我的人。」
外頭忽然喊道︰「稟皇上,太醫、女醫官出來了。」
徐澤淵一听,顧不得沒說完的話,起身奔出偏廳,徐豫書也跟上。
寢殿外,五名太醫、兩名女醫官白著臉跪地,氣氛凝肅。
徐澤淵見狀,面色冷下,沉聲道︰「說!」
領頭的太醫方才見徐澤淵親自抱著周念霜奔回殿里,神情慌亂,再瞧不懂眼色的,也看得出皇上對皇後的疼寵,盡避王宮里盛傳皇後得寵不及一年,已然失寵個把月的消息,顯然也是有些失準。
「稟皇上,娘娘失血過多,長箭傷及肺腑,怕撐不過今晚。」
徐澤淵不自覺握緊拳,沉默半晌。
「微臣方才對娘娘用了強藥,娘娘已醒過來,皇上若有話對娘娘說,興許有半炷香時間,臣等無能,請皇上恕罪。」領頭的太醫磕了響頭,誠惶誠恐地說。
「朕……不會讓皇後死!絕不,皇後若死,朕再迎新後……會累死朕的。」
眾人皆默。新帝的思緒……很多人都跟不上啊。
獨獨江植仁知曉,這一刻徐澤淵有多難過。他在徐澤淵身邊許多年,從沒見過他這樣失神、慘白的臉色,盡避他臉上仍勉強掛著一絲輕浮的笑。
江植仁眼眶泛紅,若無那陣忽然的勁風讓箭偏移半寸,娘娘即便護抱著皇上也頂多傷及左側身,箭不至穿透肺腑。
怎會突然起了怪風江植仁既懊惱又自責萬分。
片刻後,徐澤淵提起神,又飛快道︰「全退下!阿書,今晚留在宮里。李四,帶你主子到思水閣,張三,你留下來,萬一需要通知你主子……你輕功好些。」
說完,徐澤淵一人進了寢殿,遣退一干宮女,接著關門將所有人隔在寢殿外。
第11章(1)
必了門,徐澤淵快步走到寢榻前,一眼望見周念霜雪白的膚色,那雙半睜開的漂亮眼楮迎向他視線,他俯首凝望她幾無血色的臉,伸手撫上她臉頰,微微的冰冷感傳來。
「皇上……澤淵……」她揚手緩緩挪至臉上的大掌,喚他的音輕似羽毛。
徐澤淵望著她的臉,回憶撲上來—彷佛才昨日,他見她捧著木托跪在城門外。
入城的前一晚,其實他探了周府,見她同阿書兩人用過晚膳在外庭乘涼,晚風徐徐,她散著長發,望著小塘里幾株晚荷不知想什麼。
阿書撫琴彈奏,美好琴音、舒涼的風……阿書與她沒交談,氣氛卻恬靜寧馨。
然後,她忽然轉頭朝阿書笑了笑,聲音很低,說了一句,「世上肯定沒有比阿書將琴彈得更動听的人,真是好听。」
她對著阿書的笑,正是對著他隱身的方向,那笑鑽進了他的心。
會不會其實在那一剎那,他對她就動了心?
「在入城前一晚我去過周府,那晚你與阿書在庭里乘涼,阿書彈琴,你說世上沒有比阿書將琴彈得更動听的人……活下來,霜霜,我的皇後,你活下來,我彈琴給你听,我的琴彈得比阿書好。」他沒發現,他聲音哽咽了。
「澤淵……是在為我哭嗎?」
「沒,朕怎會哭呢!」他擠出笑來,卻無法看見那笑容有多勉強,「霜霜,冷嗎?你的臉很冰涼。」他在榻邊落坐。
「我快要死了,對不對?」
「不會,我的皇後會活得好好的!」會一直陪著他,人間六十載說短不短,他想著,若未來的六十載沒有她,日子會有多蒼白無趣!他無法忍受,沒有周念霜的日子。
「我不怕死的……」她聲音很低。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皇後勇敢得惹人氣惱。霜霜,對不住,我對你太壞,如果我知道……
知道你會受傷,我一定舍不得對你壞。對不起,我不該明知那些笨丫頭找你麻煩還故意鬧你……你湯水里的毒,是我讓一個小廚娘放進去的。
「我知道勤湘仔細,我只是想……我以為你會像別的丫頭那樣,向我撒個嬌,求我幫你討公道,我很想、很想看看你撒嬌服軟的樣子,可你沒有。
「連被下了毒,你也一副沒事的模樣。我的皇後,死都不怕,勇敢得讓我好惱……我的心思都白搭了,我也不是真要害你,萬一勤湘不仔細,你喝了湯,我解藥早備好了。
「那天,我算好時間趕忙去了毓芳殿,可我的皇後什麼反應也沒……」
周念霜笑了,她不知道他對她竟是這樣深的心思,他果然是孩子心性……
「澤淵有時真像個愛捉弄人的孩子。」
「我又告訴皇後一個秘密了。那日,我惱你、更惱自己,我們在一起這麼長的日子,你夜夜睡我身邊,可你遇到事情,仍是左一句阿書、右一句阿書……」她的唇白得似雪,他望著,眼眶的淚落下來。
「我擔心阿書,是因為我知道阿書若有事,你會比任何人難過,他是你僅剩的家人了。」
他怔愣,原來是這樣嗎……她的心是在他身上?
「我……沒踫那些丫頭。我把她們灌醉,要她們的貼身侍女剝了衣服,蓋上被子,半夜撒一兩滴雞血在榻上。她們全睡死,我連看都沒看她們一眼,霜霜可信我?」
她又笑,覺得心酸酸的。他是不是愛上她了?
「我信。」
「我那時太惱,沒辦法面對你,我以為你會回阿書那兒,可一個月過去,霜霜還在。」他的手穿過她的烏黑長發,想起入城前一日她散著長發的模樣,那時他就想象著將手穿過這把長發的滋味。
「我不能走……澤淵……我也有個秘密,我死過一回,又活回來,我跟神仙月老做了樁交易,一年內我得讓你愛上我,若你不能愛上我,一年後我又得死了。因為死過一回,我不怕死,上一回來接我魂的閻王爺生得俊俏,與澤淵同樣俊俏……我希望這回,也是他來接我的魂……」
她快死了,說出這些應該無所謂吧。
「只要我愛上你,你就能活」徐澤淵無法相信,若如此,她現在應當好好活著才是!
「神仙月老是這樣說的,可惜我失敗了。也是啊,你這樣好的人,我怎麼有辦法輕易讓你愛上……」她慘白地笑了一笑。
他說了那麼多,連最不想承認的秘密—湯是他下的毒,都告訴她了……她仍不知,他已經愛上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