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捂著肩膀,試圖強忍住那如同刀刃來回切鋸似的劇痛,卻還是無法抑制地逸出一聲痛哼,「唔……」
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子搖搖欲墜的,她連忙關心的問︰「喂,你還好嗎?沒事吧?」
石駱珀知道他必須快點上樓吃藥,控制病癥發作時所產生的巨大抽搐疼痛,但在這之前,他得先趕走眼前這個煩人的女人,別讓她在這里礙事。
「你在這里待得夠久了,旺盛的好奇心應該也滿足了,你能離開了嗎?」
「喂,我是好心想幫你耶!」唐棠不滿的抗議道。
他就不能對好心想幫助他的人禮貌客氣一點嗎?
「不需要,如果你腦筋還清楚的話,就應該知道我這里並不歡迎你,更別說你三番兩次的打擾,已經嚴重侵害到我的安寧與清靜,現在,立刻離開我的屋子,別讓我打電話叫牧場的人來領你回去,快走!」他指著大門的方向,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她的雙頰因為火氣高漲變得更紅了,她用右手食指指著他,氣得連話都講不好,「你、你、你這個人,真是……」
「走!」石駱珀厲聲再次喝道。
唐棠用力的跺了一下腳。「哼,走就走,下次就算你花錢請我來我也不會來,再見……喔,不,是不見!哼!」說完,她扭頭快步離開,還不忘撿起趴趴的皮球帶走。
「唔……」他捂著疼痛猛地劇增的肩膀,退了好幾步,直到退至牆邊,才勉強靠撐住身子,他不斷深呼吸,試圖舒緩那磨人難忍的痛楚。
他舉起相框,伸手輕撫著相片里女子微笑的臉龐,低啞輕喃,「莉迪雅、莉迪雅……」
然而,越是思念呼喚,胸口愧疚的疼痛越是加深,最終,他只能緊緊護擁住相框,閉起雙眼,放任自己受疼痛的牽引,深深陷入黑不見底的悲痛中……氣鼓著一張小臉,唐棠踩著用力的步伐往牧場的方向走,同時不斷在心中月復誹,哼!脾氣古怪又難搞的混蛋家伙!她要是再理他,她唐棠兩個字就倒過來寫,但隨即心念一轉,眼眸之中多了一絲擔心,可是看他剛才的模樣,肩膀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嚴重舊疾,就這麼扔下他不管沒關系嗎?
想到這兒,她停下腳步,不安地回頭眺望那座封閉的荒涼莊園。
但他都嚴詞拒絕她的幫忙,還趕她離開,想必他應該有解決的辦法吧?算了,她擔心那麼多做什麼,都已經決定不理他了,她還是快點回牧場吧。
快步走進樹林,唐棠決意將方才一切全拋到腦後,回牧場享用曾嬸所準備的美味午餐。
第2章(2)
到了晚上,詭異的駭人嘶吼咆叫聲再次響起,唐棠忍無可忍,氣呼呼的掀開被子,起身來到窗前,憤憤的瞪著窗外。
討厭、討厭、討厭!已經連續第三個晚上了,這次管他是野獸還是什麼東西,她一定要逮到究竟是誰三更半夜不睡,鬼吼鬼叫的擾人清夢!
穿上薄外套,她下樓到儲藏間取出姨丈的高爾夫球桿,拎上夜間專用的手電筒,氣勢洶洶的預備出發察看。
原本熟睡的趴趴听到她開門的聲響,搖著尾巴起身想要跟,卻被她喝阻,「趴趴,你乖乖看家,姊姊自己去就可以了,我馬上就回來。」說完,不顧它哀怨委屈的嗚吟聲,她馬上出門去。
一路循著聲音穿過紅楓樹林,來到莊園,唐棠驚詫的發現,驚擾她的可怕怪聲,竟是從莊園里面傳出來的,她頓時心一驚,難不成是那性情古怪陰沉的男人在里頭偷偷養了什麼可怕的怪獸?
她望著前方的莊園,銀白色的月光掙月兌了厚重的雲層,穿透照射在這棟荒涼冷清的大宅上,將周圍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有種奇幻古怪的氛圍。
鐵柵門微微敞開,似乎是她中午生氣離去時沒有關好,于是她輕手輕腳地鑽了過去,小心翼翼地來到大門前。「哈,有人在嗎?」她嘗試性的敲了敲門並推了推,意外的發現門竟然沒有鎖。
遲疑了幾秒,唐棠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心似的,猛地推門進入。
「喂,那個……莊園的主人,愛嘲諷人、趕人的石先生,你在嗎?」她在空曠的大廳中輕聲叫喚,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突然,二樓傳來男人痛徹心扉的淒厲嚎叫,她嚇了一跳,手中防衛用的高爾夫球桿也因而掉落在地,她緊張的吞著口水,接著撿起球桿,握得更緊,深吸一口氣後,循著聲音到了二樓。
「嘿,有人在嗎?」
隨著駭人的嘶喊聲來到深處一間房間前,她推開微微打開、隱約透出里頭暈黃光線的門板,一走進去,入目的景象嚇壞了她,只見他倒臥在地上不住抽搐,渾身冒著冷汗,似是強忍著劇烈痛楚、痛苦粗喘。
唐棠不禁驚呼出聲,忙扔下手里的東西,朝他奔過去。「你還好嗎?」她動手拂開他周遭摔毀砸壞的物品,跪在他身旁,小心翼翼的扶抱起他的上身。
深陷于那宛如利刃不斷割刺、巨大痛苦之中的石駱珀,听到聲音,竭力睜開雙眼,眼神有些渙散的望向她。
這個聒噪又煩人的女人,怎麼又來了?
但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下一波疼痛隨即到來,他的背脊猛然一弓,忍不住肩背上那如惡魘般夜夜報到、無形凌遲他身心的強烈幻痛,放聲痛嚎。
唐棠被他極度痛苦的模樣嚇壞了,更用力的抱著他,並焦急的問︰「嘿,你怎麼樣啊?哪里痛嗎?需要我幫你叫救護車嗎?」
石駱珀疼得滿頭大汗,即使在難熬的劇烈舊癥幻痛發作時,依然固執的拒絕旁人幫忙,他咬著牙推開她,顫抖的嗓音從薄唇逸了出來,「不、不需要救護車,只要你該死的從這里離開就好……」
她受不了的罵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死撐嘴硬!」接著不顧他的掙扎,強勢環抱住他,制住他拚命想撕抓自己手臂的自殘行為,輕輕搖晃著他的身子,溫柔的安撫道︰「噓噓……別說話,別出聲,安靜點,跟著我慢慢深呼吸,來,吸氣……吐氣,對,就是這樣,你會沒事的、沒事的……」
溫柔的情感可以移轉痛苦,而且也是最直接有效的,而世界上最溫暖的東西就是母親的懷抱了,驚懼的孩童在母親的懷抱中豈能不安睡?這是維克多.雨果的至理名言。
既然他不願意叫救護車,她只好現學現賣雨果說的那一套,用這樣的方法安撫他的情緒,看看是否能減輕他的疼痛。
「別怕別怕啊,我會在這兒幫你的,你只要放松,專心听我的聲音就好,其余的都不用擔心……」唐棠像對待小嬰兒般柔聲哄道,同時在心中暗忖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突地,她想起小時候來牧場玩時,當她夜里被惡夢驚醒、嚇得睡不著的時候,姨媽都會唱歌哄慰她的情景。
對,唱歌!不如唱歌給他听好了!但……要唱哪一首歌呢?啊,不管了,隨便啦!于是她輕柔的哼唱著此時唯一記得的一首兒歌——《小毛驢》。
石駱珀艱難的抬起視線凝視著她,這女人真將他當成需要人誘哄的三歲小孩嗎?但奇怪的是,他卻在她那微微走音、可笑的歌聲之中,呼吸漸漸變得平穩,疼痛彷佛也跟著慢慢舒緩。
在她溫柔的拍撫下,他終于擺月兌了每夜糾纏他不放的幻痛,慢慢陷入沉睡,回蕩在耳邊的,再也不是自己那激躁欲狂的暴烈心跳,而是寧靜如海、輕幽緩柔的安眠旋律……自從兩年多前經歷了那場車禍爆炸意外後,創傷後遺癥夜間幻痛這種毛病便一直糾纏著石駱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