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齊叔的男人這才悻悻然地走開。
「要不要緊?」雷天羿伸手將妻子扶起。
「我又渴又累……」冬昀虛弱地回道。
「兩位請跟我來吧。」跟剛才的男人相比,青年的態度和氣多了。
夫妻倆來到一間茅草屋,屋內只擺著幾樣簡單的家具。
「這兒是我住的地方……」青年倒了杯水給冬昀。
冬昀感激地接過去,坐了下來。「多謝……咳咳……」
「這兒還有幾塊柿子餅,對咳嗽很有幫助。」青年毫不吝嗇地說。
她拿起一塊柿子餅。「你真是個好人。」
青年好心提醒。「休息夠了就趕快離開這兒吧,村子里的人全都搬走了,已經沒有你們要找的人了。」
「好,咱們休息夠了就走。」冬昀打算先敷衍過去,再另外想辦法。才咬了一口柿子餅,不禁笑出聲來。「這個柿子餅讓我想起咱們在盤山村吃到的……」
「你們去過盤山村?」青年兩眼發光,月兌口問道。
見青年的口氣明顯和盤山村有著淵源,冬昀停下動作,隨口問對方。「是啊,你在那兒有認識的人?」
青年表情微僵。「沒、沒有。」
「我跟相公在那兒遇到不少好人,其中有個李婆婆更是好心,把自己做的柿子餅拿給咱們吃。」見青年的神色透出幾分孺慕思念之情,冬昀突然想到一個可能,眼前的青年該不會是盤山村的人……搞不好就是那位李婆婆的孫子?天底下有這麼巧的事嗎?
她試探地繼續說道︰「不過這位李婆婆也真是可憐,天天都在等孫子回家,擔心他會不會出事。」
青年微張著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說。
「相公,既然咱們要找的人已經不住在這兒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冬昀佯裝愁眉苦臉地問著丈夫。
雷天羿也裝作滿臉沮喪。「只能找找看其它落腳的地方了。」
「不如回盤山村去好了,那兒的村民都很親切,一定願意幫助咱們的。」
他見妻子使了個眼色,便點了點頭。「好,就听你的。」
「你們……真的要去盤山村?」青年吶吶地問。
「沒錯,那里的村民一定肯收留咱們夫妻。」冬昀偷偷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們……」
「什麼事?你盡避說。」她期待地看著對方。
青年猶豫了下,又把話吞回去。「不,還是算了。」
冬昀不禁像泄了氣的皮球,但又不能直接問他是不是李婆婆的孫子,加上她連喝了兩杯水,竟突然想上廁所。「請問茅房在哪兒?」
青年比了下後方。「就在後頭。」
「相公,我去去就來。」她跟丈夫說了一聲就往後走。
迸代的茅房都設在外頭,環境衛生讓人不敢領教,偏偏她又不能不上。就在解決了生理需求之後,她听到外頭傳來對話聲。
「……如何?數量夠不夠?」
「藩台大人說還不夠,得再多打上三百支箭頭……」
「還要那麼多?」
藩台大人?
冬昀心口猛地一跳。
「他說這是殿下要求的,只能照辦了。」
殿下?
這里是六皇子興王的封地,殿下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冬昀沒想到會親耳听到這些情報,而他們說的藩台大人,難不成是錦娘的爹?
不可能,錦娘的爹是個好人,絕不會造反的!
可她轉念又想,對她來說是個好人,對別人而言未必就是。
「……不要再抱怨了,得趕在期限內做好,不然會趕不上……」
跋不上什麼?
莫非是造反的日子?
冬昀連忙把耳朵貼在門上,想听到後續。
可兩人的聲音卻隨著腳步聲走遠,已經听不見了。
冬昀從茅房里沖出來,還差點被臭暈,接著急急忙忙地回到屋內。「相公,咱們也該走了,還得趕路呢。」
雷天羿跟著她走出屋子,又跟青年道了謝,這才往村口走去。
「我打算等天色暗了,再偷偷潛進來……」他對冬昀說,卻見妻子表情恍惚。
「娘子?娘子!」
冬昀這才回過神來。「呃?嗯……」
「在想什麼?」
冬昀一路拉著他,直到出了村子,才說出方才听到的事情。
「延平府的藩台大人就只有這麼一個,錦娘的爹該不會真的站在六皇子那一邊,打算造反吧?」她心急如焚地問。
他臉色一整。「你確定沒有听錯?」
「當然確定,就只隔著一扇破門,听得一清二楚。」冬昀方寸大亂,她真的不希望錦娘的家人卷進這樁皇位之爭當中。
雷天羿回頭看著村子的方向,臉色一沉。「原來這里是六皇子用來打造兵器的地方,難怪會一直听到打鐵聲,朝廷不容許藩王私造兵器,這可是重罪。」
「剛剛招呼咱們的那個年輕人說不定真的是李婆婆的孫子,那些盤山村的村民說他們到外地工作,沒想到會在這里。」該說是巧合還是托了興王妃的福,否則他們根本不會到這個地方來。
「六皇子肯定四處招兵買馬,先是欺騙那些無知又貧窮的村民,只要加以訓練,便能組成一支軍隊,現在又發現他們私造兵器,果然存著造反之心。」他必須盡快回報朝廷,將此事告訴皇上。
冬昀咬牙切齒,「利用百姓組成軍隊,根本是要他們去送死……」
望著眼前的重重山巒,雷天羿不禁懷疑里頭大有文章,或許那些村民就藏匿在深山中,看來他有必要深入敵營徹查一番。
「要是錦娘的爹真的涉入其中,那會怎麼樣?」冬昀最擔心的還是何府的人。
「若六皇子造反不成,相關人等自然是滿門抄斬。」雷天羿凝重地回道。
「滿……滿門抄斬?!」這可不是古裝戲里頭才會出現的台詞,而是真實會發生的事。「不行!我一定要阻止!」
「在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慌張!」他安撫。「回去之後先探探岳父的口風,否則一個不慎,驚動了六皇子,到時不只連證據都沒有,只怕也不會讓咱們活著離開延平府。」
冬昀听得心驚肉跳。「……我知道了。」
「咱們先回鎮上去,等到入夜之後,我再潛進來調查,不過看這情況,得待上幾天才行。」雷天羿說。
「會不會有危險?」冬昀憂慮地看著丈夫,萬一被抓到,又被對方知道他的身分,說不定會被殺。
雷天羿不想讓妻子擔心。「我會小心的。」
于是,當天晚上,他帶著少許干糧,獨自一人來到別山村,找到機會成功潛進村子里,偷偷帶走兩把私下打造的兵器好用來當作證物,只可惜無法把人一並帶走,萬一有人失蹤,反而會引起騷動。
接著他又攀上周圍幾座山頭展開調查,果然發現好幾處地方都駐扎著可疑的百姓,于是他畫下地圖,渴了就喝山泉水,餓了就吃些野果止饑,困了便找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休息,餐風露宿了五天,這才下山。
天快亮時,雷天羿一身狼狽、滿身泥濘的回到鎮上的客店,讓連著好幾天都吃不下、睡不好的冬昀喜極而泣,馬上撲到丈夫身上大哭一場,見丈夫的下巴都冒出胡渣,才想到要伺候他梳洗更衣。
忙完一陣後,還來不及說上話,冬昀往床上一倒就昏睡過去了。
雷天羿輕輕撫著妻子滿是倦意的睡臉,心窩卻是暖的。有個人在身邊支持自己,等待他的歸來,他要的人生也不過就是如此。
「我真的很感謝老天爺讓你來到這兒……來到我的身邊……」他曾經絕望過、放棄過,是附在妻子身上的這個女人讓自己重新燃起勇氣,想要奪回原本該有的人生,更想要跟命運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