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找個人詢問,不經意看到被埋在石塊堆下的一只黑緞鞋,黑色的布料上繡著細致的嘲風圖騰。
她一眼便認出那是成濤的鞋。
那雙鞋還是她磨了梅兒很久,才讓梅兒繡花樣、納鞋底,一針一線慢工細活做出來的。
瞬間,何紫沅沒有辦法思考,腦子里一片空白,撲跪在地上,雙手用力刨挖著石塊。
「濤哥,你撐著點,我來救你了……濤哥……」她驚慌失措,呼喊的語氣中已帶著哽咽。
然而,當何紫沅以為成濤被埋在土石堆里時,成濤正在倒塌城牆的另一頭處理善後。
被土石壓住的人終于盡數救出,正一個個被送往臨時搭起的棚架里,讓華大夫醫治。
成濤松了口氣,突地听到何紫沅淒厲的叫喊聲。
他心一凜,以為她遭遇了什麼事,顧不得正圍在他身邊議事的一班兄弟們,立即循聲而去。
「子元,你怎麼了?」
成濤一臉擔憂地看著那道跪在地上拚命刨挖著石塊,哭喊著他名字的縴瘦身影。
听到成濤熟悉的聲音,何紫沅不敢置信的回過身,當她見到他完好無缺地站在面前時,一時愣住了。
「子元?子元?上成濤被她痴傻的樣子嚇著,伸出大掌在她眼前晃了晃。「濤哥……」她再也無法掩飾內心激動的情緒,撲上前一把抱住他,隱忍多時的淚水也跟著溢出眼眶,哽咽著道︰「我以為……我以為……你被壓在下面了……」
被她真情流露的關心感動,成濤情不自禁伸出長指親昵的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笑著說︰「傻瓜,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里嗎?」
何紫沅抬眸望向他,黑亮的水眸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欣喜。「還好你沒事,真是嚇死我了!」
「傻瓜,哭哭啼啼的難看死了。」成濤有別于平時的冷肅,神色柔和地調侃著她。
正當成濤和何紫沅沉浸在兩人世界里時,殊不知跟著成濤一同趕來的一班兄弟們,見到這宛如情人間相互關懷的一幕,有人臉色沉重,有人瞪大了眼,無不感到驚愕極了。
一個是領導他們縱橫四海,英明神武的老大,一個是俊秀聰明,被他們尊稱為小諸葛的子沅,這兩人都是男子,此刻卻當著眾人的面上演著疑似打情罵俏的劇碼!
大伙兒看得目瞪口呆,原本鬧烘烘的周遭突地陷入一陣詭異的靜默中。突然意識眾人的目光,何紫沅才驚覺此時她依偎在成濤懷里的舉止有多麼不合宜。
她快速後退了一大步,與他拉出適當的距離後才故作鎮定地問︰「所有人都救出來了嗎?」
「嗯。」成濤也驚覺自己失控,俊容一凝,簡短的回應一聲後便轉身朝呆若木雞的眾人說︰「幸好這次的意外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今晚辛苦大家了,各位兄弟早點回去休息吧!」
听見他這麼說,大伙兒才仿佛被解開穴道般,帶著七分驚駭三分懷疑的神情各自離開。
見眾人離去,成禱也準備前去臨時搭起的棚子那兒看看受傷的兄弟們,誰知才邁開步伐,眼角余光又不自覺尋找著何紫沅縴瘦的身影。
「你又在做什麼?」
他發現她又蹲回崩塌的牆角,不知在挖著什麼。
「我要把你的鞋子救出來!」
鞋子有一大半陷在濕軟的爛泥里,何紫沅咬緊牙根,使盡力氣想要將鞋子拔起。
「算了,那鞋子都髒了,扔了也無妨。」
成濤看著陷在爛泥堆里的鞋子。那時他急著救人,一腳踩進爛泥里,當時鞋子深陷濕泥中,他沒時間再去管它,干脆打著赤腳救人。
「不行,這是梅兒做的鞋子,一定要拿回來。」
前一陣子,何紫沅注意到成濤的鞋已嚴重磨損,便想親手做一雙送給他,但現代人都是成衣成褲現買現穿,她連拈針穿線都成問題,別說什麼女紅了,何況是要做一雙鞋。
想到自己身上從頭到腳的行頭都是手極巧的梅兒做出來的,于是她便請梅先幫她做雙鞋送給成濤。
沒想到平時對她百依百順的梅兒,听到鞋子是要做給成濤的,竟不願答應她的請求,她死磨活磨求了梅兒許久,才讓梅兒勉強點頭。
雖然她不會針線活兒,但無論是布料或繡樣可都是她二仔細挑選的,是她送給成濤的第一樣禮物,所以說什麼她也要把鞋子拿回來。
「啊——終于拿到了!」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鞋子終于被她從爛泥里拔出來。
她開心的舉高手上的鞋子,沒想到還來不及轉身,被她移動的爛泥影響了石牆的地基,轟隆一聲,松散的石牆又開始掉下大小不一的石塊。
「小心……」
她尚不及反應,就听到成濤的驚呼聲,然後她便被一股猛烈的力道迅速扯遠。
成濤一心護著她,將縴瘦的她整個人包覆在懷里,當她的人肉保護罩。墜落的大小石塊毫不留情的砸下,砸在身軀上的聲音听來讓人心驚膽戰。成濤的額角被砸出了個口子,立即流出溫熱的血,右臂也被尖銳的碎石劃
出一道長長的傷口,瞬間,流出的血染紅了他的衣裳。
他發出吃痛的悶哼,襲來的痛楚讓他的意識有些模糊。
垂眸看向被他安全護著的何紫沅,只見她驚慌的雙眸閃爍著淚光,雙唇一張一合,好像正喊著什麼,但他听不清楚。
「你沒事就好……」成濤勉為其難的扯起唇角,話還來不及說完,便暈了過去。
第5章(1)
叩、叩、叩,報時的打更聲傳來,此時已是三更。
何紫沅暗暗嘆了口氣,睜開了無睡意的雙眸。
她心里掛念著成濤的傷,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最後她索性翻身坐起,放棄強迫自己入睡的打算。
她心里想著早些時候華大夫的話,華大夫說,他額頭上的傷口很深,血雖然止住且上了藥,但還是有可能因為受傷而導至發燒。
當時如果不是她硬是要拿回那只鞋,也不會害成濤受傷了……
愈想心里愈放不下,何紫沅既內疚又難受,于是決定去看看他,確定他沒事後再回來。
既然是速去速回,她便懶得再束胸,反正現正夜深人靜,根本不會撞見任何人。
她已經是十七歲的大姑娘,身形已不若當年那般瘦小,該有的女性特征也發育得很好,所以平時她不得不束胸,以掩飾身形。
不知是她的偽裝很成功還是說她太幸運,在嘲風號上這四年來,她竟然都沒有被人識破身為女子的事實。
何紫沅打定主意後,拿了件披風將自己密密地包裹,然後走出房門往成濤的臥房而去。
才來到成濤的房門口就听到里面傳來他低啞的聲音,于是她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
一靠近床榻,就見成濤那干燥蒼白的薄唇吐出破碎的囈語。
「水……」
「濤哥,你要喝水嗎?我馬上幫你倒一杯來。」看到他難受虛弱的樣子,何紫沅很慶幸自己順從了心意來看他。
「濤哥,水來了。」她捧了杯水回到床榻邊,輕輕喚著他。
成濤沒有回應,僅是緊閉著雙眼,皺著眉頭,讓人看不出他是清醒還是仍沉睡著。
何紫沅瞬間有些失神的看著他有別于平時霸氣冷酷的模樣,臉不由自主的紅了,心也枰評地跳著。
她以空著的那只手輕輕捂著胸口,神情透露著迷惘,覺得最近的自己變得好奇怪。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只要跟成濤單獨相處,她的胸口就會出現這種難以形容的感覺,而這陌生的悸動,讓她無法辨別其中的含意。
這是愛、是喜歡的感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