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翠風閣的隔音很好,讓屋內的人不至于受外面影響,保有自己的一分清靜。
房內圓桌旁坐了五個男人和四個怡春院的姑娘,四個姑娘正跟幾位爺咬耳說著什麼笑話,顯然是早已經到了,就等她一個了。
簡琦緣一眼就瞧出坐席中那個唯一沒有姑娘作陪的人,應是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她細細辨認著那張臉,似有印象秦老爺壽宴那天,坐在上席的家眷中確實有著這麼一個人。
「哎呦喂,各位爺瞧瞧呀,咱們總算是把緣兒給盼來了。」四個姑娘里的春紅搖著扇,嘻嘻地笑道。
「春紅你說什麼呢,緣兒跟咱們可不一樣,是要趙嬤嬤親自去請的,她肯來就已經是賞臉了!還記得去年那位賈爺,花了三百兩白銀只為能听咱們緣兒彈上一曲,結果還生等了兩個半時辰啊。」
另一個瞟向秦瑾,說︰「這麼說來,秦爺的面子可是不小了!」
听著幾個姑娘你一言我一語有搭有唱,簡琦緣也不惱,在她初來怡春院時,這四個姑娘號稱怡春院的四朵金花,現在雖仍是這個名號,但地位已是大不相同,她們對她一直抱有敵意,她也早就習慣。
她笑盈盈地對幾個男人欠身道︰「緣兒來遲了,願自罰三杯向幾位爺賠罪。」
這時跟在她後面的那個男人帶上門從她身邊擦過,站去了秦瑾身後。
四個女人正嘰嘰喳喳鬧著三杯怎麼夠之類的,秦瑾揮了揮手,大家都很識相地閉了嘴。
還以為他是嫌姑娘們吵了,沒想到大家安靜後,他卻先對身後的那名下人說︰「君昊,你也隨著坐吧。」
原來那人叫君昊!簡琦緣瞧著那依舊一身布衣的高大男子,將這個名字與他劃上了對等,今後若再想起他,就不會只念叨著「那個人,那個人」了。
等等,她在想些什麼啊,那人姓誰名誰又跟她有什麼關系,她干嘛要總念叨著他?此時她想的人應該是秦瑾才對,怎麼對貴客不用心,倒在意起他的跟班了。
要說這秦瑾對下人倒還真好,那個人有這麼位主子,日子便能有尊嚴得多。
簡琦緣沒發覺自己心中評價著秦瑾,卻又拐去了那名家丁身上。
華君昊微搖了下頭,表示自己站著就行,秦瑾一見也不勉強,才轉回頭來對簡琦緣說︰「上次在秦府听過緣兒姑娘的一曲‘逐風’記憶至今……」
之後無非也是些稱贊的話語,簡琦緣听得多了,也沒特別用心去听,倒是一雙眼楮不受控制地盯在華君昊身上。
雖然她告訴自己面對貴客要好好表現,可還是難掩驚訝之情,就是……
他這下人,也未免太有尊嚴的過了頭吧,哪有下人在主子問話時一字不回的,何況這也不是問話,是主子對其體貼賞識,是給了天大的面子,更該感恩地謝過或謙遜推辭,她可從未見過主子欲賞,搖搖下巴便拒絕的下人。
只听一聲「緣兒姑娘請吧」,簡琦緣反射性地走向房間角落的那張琴,可眼楮的余光一直偷偷瞄著那個雙手背後,立于秦瑾身後的高壯男人。
其他四個姑娘好像因為秦瑾就這麼放過了她,而覺得很無趣。
一曲「逐風」過後,秦瑾贊賞道︰「緣兒姑娘的琴技當真名不虛傳啊!」
「秦公子見多識廣,奴家是在秦公子面前賣弄了。」
「是啊是啊,秦公子你也不要總是只贊緣兒嘛,叫我們姐妹好不傷心啊!」春紅嬌嗔道︰「若我們姐妹像緣兒一樣命好,幼時習過琴,也都能彈得一手好曲,不至于像現在就算百般討好幾位爺,你們的眼里也只有緣兒妹妹啊。」
「是啊是啊,咱們姐妹出身不好,六、七歲就被賣來怡春院學些伺候人的活,十三歲開始接客也都是一心想討好各位大爺,趙嬤嬤可從沒教過我們什麼琴棋書畫,不然咱們一個個也只賣藝不賣身,端著架子還能拿銀子,誰不想干啊!」忙有人接話道,還顧作可憐地擺出副真的很委屈的樣子。
誰也不會把青樓女子的話當真,來這就是尋歡,大家都懂得這的規矩,桌上的男人們抱著姑娘,又哄又勸,幾個姑娘也很識相,馬上就又笑燦如花,打鬧了起來。
第2章(1)
桌上只為她留了一個位置,就是秦瑾身旁空著的座位,簡琦緣很自然地走去了那里,但總覺得自己並不是去找秦瑾的。
直到她走到跟前,華君昊都沒看她一眼,但他像是四周長了眼,等她靠近得差不多了,便退開一步,方便她能入座。
陪客人吃飯喝酒,對她們來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但今天面對這一桌有頭有臉的爺,簡琦緣倒是渾身不自在,就連她八面玲瓏的笑容都顯得僵硬了不少。
唉,承認就承認了吧,她就是在意身後站著的那個男人呀,自己在陪客人,而身後正有個人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像是被監視著一樣,怎能教人不別扭。可做她們這行的,被人像看物品一樣以各種眼光品評打量,也是早該習慣了的事啊,那麼多雙眼她都不在乎,怎麼今天卻非要自己把自己困住了,怎麼也放不開了呢?
吃吃喝喝中,就听和秦瑾一起的另外四個男人,邊調戲著姑娘,邊就著酒勁開始了對秦瑾的阿諛奉承。
男人總借著酒宴和女人達到自己的利益目的,而女人如同酒水一樣,不過是應景的工具,姑娘們都明白這個道理,紛紛搭腔也奉承起秦瑾,負責將氣氛炒熱。
無奈秦瑾卻並不怎麼領這個情的樣子,話里話外都十分疏遠。
說著說著,其他人覺出這套對秦瑾並不管用,這時不知誰拿出了隨身帶的三顆骰子,說是玩就要玩得盡興。
「這骰子咱們雖是見過,但要賭還是去賭場最為合適。」
「緣兒姑娘這話是怎麼說的,這里本身就是供人玩樂的場所,咱們可是花了大筆銀兩的,難道就為听你彈個琴?那樣不如去茶樓好了。」拿骰子那人不悅道。
「這位爺誤會了。」簡琦緣淺笑道︰「緣兒的意思是,咱們姑娘都不善賭數,身上又沒有銀子不能參與進來,等會幾位爺要是玩上了癮,我們姐妹卻只能在旁邊干坐著,也沒人搭理了,不是很可憐嗎?」
這人賭具隨身帶,一看就知道是個嗜賭之人,嗜賭之人賭品一般都不怎麼好,一會要是真玩起來再扯出點什麼事端,不是給他們怡春院找事嗎?
簡琦緣嬌柔一笑,看得人心都酥了。
那人一愣,隨大笑道︰「這點大可放心,爺打賞你們都來不及呢,又怎麼可能跟你們玩錢,當然也不舍得冷落了你們這群小美人啊。」他一指桌上的酒,說︰「咱們只玩最簡單的比大小,咱們幾個要是輸了,一局十兩白銀;姑娘們要是輸的呢,就喝杯酒表示一下完事,怎麼樣?」
苞他一起的另個眼楮細長的瘦小男人竊笑道︰「不過我們幾個要是輸到回不了家了,還望姑娘們多照顧啊,當然了,若是幾位美姑娘醉得不能動彈,這一夜咱們爺們也會細心照料,絕不會單獨扔下你們的。」
泵娘們笑得肩膀直顫,大家見秦瑾也沒說什麼,只當他是默許了,便玩了起來。
簡琦緣自然也參與其中,但好在運氣不錯,玩了數盤輸得很少,喝得並不多,而完全沒輸過的人則是秦瑾。
再接著玩下去,她漸漸瞧出了不對,不管是什麼游戲的輸贏都是差不多的。
眼見著那四個姑娘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得雙眼迷離,笑聲都憨了起來,可其他四個男人卻是一瓶酒都還沒喝完,只在某個姑娘搖搖晃晃眼看著就要倒下時,他們才會輸上一次,然後掏出十兩銀子,姑娘收到銀子,又樂得打起精神,繼續和他們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