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百合分析過那日悟隱法師覺悟後所說的話,雖然兩個「謹防」說得含糊,「異姓熟人」的範圍也太大,難以界定。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操縱一切的人是他或她身邊的熟人,而寶劍則指「一劍平天」。
現在,他們毫不懷疑悟隱及其弟子,還有「那個人」早已知道他們從秘洞取走寶劍的事,因此悟隱才會有「謹防寶劍再次被奪」的警告。
再次被奪?
這無疑是告訴他們,當年從百合袓先手中奪走寶劍的人將劍藏于水洞中,如今因自己和百合無意間取得寶劍,因此那個人——當年奪走寶劍者的後代想再奪回寶劍!
當年奪走寶劍者應該就是打傷並導致冼氏先袓死亡的人,那麼他的後代究竟是誰?
答案似乎非常明顯︰駱越族酋長和他的後人。
被俘的駱越人說,搜索山洞是為了尋找酋長遺失的兵器,攻擊龍溪是奉酋長之令。可是昨天,當他們帶著俘虜去杜陵郡找駱越族酋長時,他一口否認那些族人是奉他的命令攻擊龍溪,對搜索山洞的事也表示一無所知。
回憶起昨天與那位年輕酋長的會面,馮君石竟有點同情他。那個男人顯然因百合的忽然降臨而備感受寵若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來呈現給她看,以證明清白。只是在百合問起他「兵器」何以遺失在龍溪山洞時,那位阮氏酋長才失去了討好她的熱情,惶恐地說他從未遺失過兵器,也沒去過龍溪村的山洞。
所有龍溪人都認為他在說謊,就連百合似乎也相信駱越人是這些事情的幕後操縱者。可該死的是,他卻持相反意見。他相信阮酋長的話,雖然也認定他有沒說出口的秘密,但關于燒殺龍溪村和石洞尋兵器的事,那位酋長沒有說謊。
可是——
一種神奇的感覺驅使他回頭。
百合正站在他身後的柳枝下,安靜美麗得像月光下娉婷屹立的蓮花。
他伸出手臂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摟著。「你的事辦完了?」
「是的。」她的雙臂抱住了他的後背。這種順從的響應使他忍不住將唇貼在她的額頭,隨即飛快地滑過她的面龐,在她那絲絨般的眉毛、如雕刻出來的顴骨、小巧玲瓏的鼻子和線條精妙的下巴落下一串串灼熱的吻,最後滑向他渴望已久的唇,而她微微分開的唇瓣歡迎著他——熱情的、沒有保留的。
她甜蜜的回應將他的煩悶和困惑一掃而空,他狂熱地掬飲著她賜予的甘霖。這麼多天來,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獨處。當他們呼吸相合,心跳相應時,兩人都有了相同的沖動。
「百合,我希望我們已經成親了……」他艱難地離開她的嘴,喃喃地說。
她被陌生的激情燒灼著,無法響應他,但在心底,她有著同樣的想法,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男人竟會讓她如此愛戀。
月光照耀在她的臉上,她的眼楮蒙而深情,她的頭發如絲般覆著她的額頭,冰冷的月光襯托出她火熱的雙眼,那麼情湛美麗的雙眼,帶著無比的暖意和迷惑望著他,竟讓他感到一陣心痛,他無言地將她擁入懷中。
兩人擁抱著站在柳樹下,讓那份激情緩緩沉入心底。
良久後,她依偎在他懷里問︰「你累嗎?」
「不累。」
「如果我要你跟我連夜翻山越嶺,你願意嗎?」她埋在他肩窩的頭抬起。
他看著她。「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我都願意。」
「那好,我們走。」她掙月兌了他的擁抱。他因此明白,如果不是她自願,任何人都不可能抱住她。
想到自己有那份榮幸能擁她入懷,他感到高興,笑道︰「去哪兒?」
「赤銅峰。」
他眉頭一挑。「找法師解惑?」
她展顏一笑。「你真的很聰明。」
他戲謔地看著她。「別給我戴高帽,答應我這次讓我的雙腳落在地上。」
想起她曾帶著他飛奔,百合笑了。「我答應。不過有大半路程你的雙腳恐怕得落在木筏上。」
他看了看河邊,明白她笑了,對她伸出手。「那麼走吧。」
她瀟酒地將手放在他的手心上。
「不用跟廖老大辭行嗎?」走下河堤時,他問。
「不用,他知道我們要離開。」
看到河邊的小舟,他想起那日落水的事,難免有點擔心。「深山夏夜冷如冬,如果落水了可不好玩。」
她安慰他。「別擔心,有我在,保證你不會出事。」
見她那麼鎮定,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咕噥道︰「但願這話出自我的嘴。」
她笑了。「我的馮大人,別那麼大男人行不行?」
「行,當然行,反正被夫人保護也沒什麼丟人的。」他再次嘟嚷。
听他稱呼她為「夫人」,百合心里甜滋滋的,一面幫助他上舟,一面驚訝自己的改變。若在幾個月前,誰要是敢稱她為夫人,她一定給他一頓好打,不過現在,她只有滿足感和幸褔感。
馮君石背對船頭,與坐在船尾手持雙槳的百合面對面。因為小舟是順流而下,因此百合並不須費力控制舟身,只要小心不被卷入激流就行。
「夜上赤銅峰,你是想避開‘那個人’,對嗎?」等舟行至河心時,他問。
「沒錯,上山只有一條路,白天太引人注意。」
看了眼漸漸遠去的龍溪村,他贊賞道︰「你決定去赤銅峰是對的,我總覺得那里才是秘密的關鍵,杜陵郡充其量是替人打前鋒。」
「我知道你與我的看法有點不同,可是我敢肯定他們大肆搜索石洞,並非為了尋找兵器……」
他打斷她。「是在尋找‘一劍平天’!」
「你也這樣想?」她驚訝地看著他。「我還以為你相信阮老大的話。」
他對她皺了皺眉。「你應該要再多了解我。我確實相信他說的話,相信他不是龍溪村慘案的幕後主使,相信他並沒有下令搜索山洞,但是……」他加重語氣。「那並不代表我相信那些男人真的是在找沒用的‘兵器’。」
確實應該多了解他。百合想。她輕搖著槳對他說︰「把你的想法告訴我。」
「尋求我的忠告?」他咧嘴一笑。「你早該如此。」
波光粼粼的水面在他身上反照出一輪輪光圈,他俊秀的臉上那頑皮的笑意,讓她的心一陣亂跳,她轉開粯線淡笑。「我一直需要你的忠告。」
他略收笑意認真地說︰「你因與駱越族是世仇,因此有時看問題難免主觀。在我看來,就算兩百多年前盜取寶劍、殺害你族人的是駱越族酋長,但那不能證明現在這位酋長有那樣的膽量。你應該能看出,他是個蠢才,沒有能力去布這麼復雜的局,更不可能操縱悟隱法師那樣的出家人,所以他不會是‘那個人’。」
「他也許蠢,但他有軍師。我對他的懷疑並非毫無根據。」百合將七年前兩個哥哥死于族人出賣,三哥從阮老大口中證實出賣者為駱越人,及她與父兄調查的結果告訴了他,還告訴了他幾天前,她攔截了一艘駱越糧船的事。
「我們承諾過要彼此配合,可是你沒有告訴過我這些事。」等她說完後,他不滿意地指出。
「這不能怪我,我們一直沒有時間好好談這些事。」她委屈地說。
他想想果真如此,神情隨即放緩,傾身向前輕輕模模她的臉。「別生氣,是我不對。」隨即小心地坐正身子,繼續問她。「雖然你查出那船糧食是駱越酋長的,可是你還是沒收了它,為什麼?」
「因為裝食物的筐子與我們封存在石洞內的完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