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京子——」莫霏對這位好朋友好姐妹既信任又依賴,在她面前從不掩飾原始的自己。「我這個樣子很丑嗎?」
「當然。」日京子毫不猶豫地點頭。「很丑。」她才沒辦法把那遮擋莫霏半邊的的醫療懸帶,想像成造型奇特的項鏈呢。「Poppy——」搖著頭,她踏進浴室,說︰「你是怎麼弄成這個樣子?昨天早上還好好的啊……」
「人生時時有意外,我比大邁幸運一點。」右手抬到眼前,食指拇指做出半厘米距離,示意幸運的程度,莫霏笑得有些俏皮。
「大邁?」日京子愣了半秒。「他怎麼了?」
「你不知道嗎?我沒告訴你嗎?」莫霏歪了歪頭,回身拿牙膏,擠在電動牙刷刷頭,一面抬眸瞄瞅鏡中的日京子。
日京子瞪著美眸,在等她往下說。
她擠好牙膏,道︰「大邁摔斷腿,在祈禱醫院住好幾天了——」
「什麼?」日京子大大震驚,呆頓好一陣,回過神。「給你。」雙手抬伸,咚地在鏡台上放置兩只漂亮提袋。「Poppy,你自己喝,我去醫院看那個衰鬼。」急急驟驟退離。
「日京子!你先別走——」莫霏喊道。她想要好姐妹協助她洗臉,化妝,更衣和梳發……一只手真的不太方便,她昨晚花了很多時間,直到午夜過後許久才上床休息。「日京子——-」她走出浴室,房間的隔門砰地一聲,很快又來第二聲,這下她追到起居問,日京子也消失了。
得像昨晚一樣慢慢來了,也罷,老板放她傷假,她有的是時間自己來,畢竟她連居家照護都請離,是得練習,習慣慢慢來。
莫霏走回浴室,眨眸,對住日京子留下的禮物。「啊!」她低呼。這金色絲綢提袋繡了紅的紫的綠的漿果圖案,是今早入港的限量極品新酒!日京子去排隊了,一買兩瓶,真是她的好姐妹!
「日京子,我愛你!」莫霏歡叫一聲,拿出提袋里的酒,吻了吻。
「你在干什麼?」
莫霏唇貼著酒瓶,凝定著。
「你在干什麼?」忽響的嗓音,不是日京子,不是她電視忘記關,是男人沉嗄的低音。
莫霏瞳眸微慢地流轉,眯向大鏡,鏡中無影,她才急轉身。
「早安,打擾了。」那男人站在門外斜角,鏡子反射的盲點,像是故意,或——禮貌?不對,有禮貌的人不會擅闖他人住處。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質問。
「我要按電鈴時,正好踫上居家照護人員,她說莫霏在樓上,門沒鎖。」意思是有人請他自行進屋。他解釋得順口自然。「我听到這邊有聲音,才貿然進來,請問莫霏她——」嗓音岔了調。他看著眼前女子綁吊著一邊手臂。「你——」雙目一寸寸染泛驚訝地擴大,瞠瞪,舌頭猶若吞下了肚,瞬間說不出話來。
湯舍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站在浴室里的女人是莫霏,抑或是他在零號碼頭新酒試飲,多喝了幾杯,醉了,眼花看錯?不,湯舍搖頭晃腦。他的酒量好得很,不會認錯。是她的模樣。很奇怪,跟他昨天,前天看到的她差太多,並非丑了,平心而論,她沒有化妝,美顏更多清靈氣質,眼尾飛翹,目光朗朗,就她頭上發問的圓果子很詭異。
「隻果花嶼的隻果樹不結果,原來都結你頭上。」他好不容易找回嗓音,竟耍起嘴皮。
「你自以為很有幽默感?」莫霏面對男人的怪表情,心頭窘悶,旋回身,放下酒瓶,對著鏡子說︰「這是發卷。」抓下一個他說的果,丟向鏡子里的半張臉男人。
湯舍挪移身形,不偏不斜,像一幀裱框里的軍人,直挻挻正站門中。「你是直發!」他進浴室,睇著莫霏摘下圓果子的地方,彎曲成一條葫蘆藤。
「你以為女人嫵媚的波浪發都是天生的?」莫霏好笑地看著鏡中男人的蠢樣。
「孟設計師不是有一頭波浪長卷發——」
「我沒見過千瑰用這種東西。」湯舍更加靠近莫霏背後,探手踫觸她的發,靈巧地剝取一顆圓果子。
「你這是干什麼?」莫霏敏感地旋身瞪他。
湯舍也嚇了一跳。「抱歉。」他舉高雙手投降,長指仍捏著她的發卷球,眼楮瞟來瞟去,一下看天花板,一下往地板乜斜,眄過鏡中腰身縴細的背影,視線拉回現實中,定在她胸月復,像在關注她的傷。
莫霏對他這樣目光如蒼蠅亂飛的行為,感到不自在,好像她沒穿衣服一樣。
「你沒穿內衣。」這一句,很糟糕。
很糟糕,且下流。他注意著不該細看的地方。她的T恤很惹眼,像宣紙,上頭筆墨朱砂畫了一只休憩的鹿,鹿背停棲兩只鳥,鹿角分岐若樹枝,枝頭桃紅花開,開遍她胸口,其中一朵綴在她沒被醫療懸帶遮擋的ru/房,綻得栩栩如生而立體,花蕊柱頭圓巧如珠。
「你沒穿內衣。」湯舍死盯那朵格外生動的小花兒,像個變態重復著同一句話。「你沒穿內衣——」
「你要穿的話,我可以借你。」莫霏回過身,面對鏡子。「你應該試試一整天穿鋼絲的滋味。」鏡中,她臉紅著,卻是怒大于羞。「最好加上一只手月兌臼骨折!」很不甘心,她偏首瞪他,手抓牙膏朝他一擠。
白色物體像鳥屎,噴貼在臉頰,湯舍一凜,伸手抹了把,涼意擴散開來。
「還沒刷牙的話,我連新牙刷都有。」莫霏別開臉龐,拿起電動牙刷,逕自刷起牙。
這是什麼瘋狂早晨?他像是尋找松露的豬,直闖她的屋子,看到最不設防的她,猶如把她連根刨起。
湯舍張開大掌,盯著滿手牙膏。「你昨天突然到我的住處找我,我也覺得很糗——」
「我沒有覺得很糗。」莫霏撇過頭來,嘴里含著轉動的牙刷,聲音抖得厲害。
「我為什麼要覺得很糗?」這句話听起來就是情緒激動。
湯舍繼續發表高論。「因為你是雙面人,而且你被我發現你是雙面人。」
莫霏眯細美眸,徐緩挪轉頭顱,關掉電動牙刷,啟動沖牙機,沖牙漱口完畢,再回身,姿態高雅端正,面對著湯舍。「湯大師,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語氣是昨天那個穿套裝的莫霏,但,看著她頭上的圓果子,他就笑了。「我誤會什麼了?你就是雙面人。」哈哈笑出聲,他十足挑釁地說︰「這樣算不算毀謗?還是侮辱?你要不要告我?」
「我說。」莫霏優雅地昂起潔膩的下巴,一臉甜美熱情地笑開。「湯大師,你誤會深了,我其實不是雙面人——」
「嗯?」湯舍應得同意又像不同意。「那你是什麼人?跟男人一樣,愛與性能分開談的不是人嗎?」他再次垂眸,瞅著好胸前那朵生動小花兒。
莫霏保持笑容,沉吟著。「嗯——不是人……」她抬起健康的右手,悠徐地拆著發卷球,一顆一顆,遞給他,直到他滿手「果」,她說︰「湯大師,我比愛與性分開談的不是人更厲害——我是多面獸。」
第4章(1)
湯舍大笑不止,像喝醉。
「你听過雪山神女嗎?」
莫霏嗅出他說話時有股淡甜酒味,他提高另外一只絲綢袋給她看,與她鏡台上的那兩只相同。三只袋子排在一起,她想到他鄰居的三胞胎。不知他們抓到兔子了沒?或是抓到更神奇的東西?多面的魔?多面的獸?
「她也是時母,也是難母,還是毀滅之神,大天女,至高女神……的化身,和你說的一樣——多面。」湯大師開始在她的浴室講起印度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