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瞧不起住在警察宿舍的杜家人,他們與他家只隔一道一人高的圍牆,明明賺不了什麼錢,警察的薪水低得快養不活老婆小孩,居然還能嘻嘻哈哈圍在一塊,笑聲大得越過圍牆,傳到他們家安靜的餐桌上。
他很討厭她,非常討厭,那個小他三歲,叫杜朵朵的小女生,她活得太恣意了,好像沒有煩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打起人很痛,對她父親非常崇拜,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相信天塌下來會有高個子頂住的孩子王。
沖動、暴力,又近乎無腦,但她的人緣好到叫人嫉妒,即使她不喜歡有人粘著她不放,可是附近的小孩沒有一個不愛跟在她後頭,拿她當「老大」看待。
這點令他很不服氣,曾試圖拿餅干、糖果和玩具收買那些玩得髒兮兮的孩子,他們會靠過來,但僅是一時,她一在巷口吆喝,所有人又喜孜孜地跑向她,「朵朵、朵朵」的喊個沒完。
她有種天生的魅力,不管在哪里都是最耀眼的,讓人無法移開視線,不自覺靠近。
「媽咪,這位戀童癖怪獸叔叔怪怪的,他是不是被牛糞砸過頭,你看他笑得好猥瑣。」怕怕喲!變態特別多,像她這麼天真可愛,活潑又伶俐的小女孩實在太危險了。
笑得……好猥瑣?沐東軒濃眉一攏,目光透著惱意。
什麼樣的母親養出什麼樣的女兒,骨子里叛逆的杜朵朵養得出溫馴的小綿羊嗎?
當然不可能,這女孩也是一頭小母狼。
「那叫顏面神經失調,是一種生活過得太緊繃的心理疾病,我們不可以嘲笑心里有病的人,要同情他,累得像條狗的人是很可憐的。」人要有愛心,心態不能扭曲。
「喔!他是病人,媽咪,我知道了,下次我吃不完的棒棒腿就扔給他吃。」她度量大,不跟有病的人計較。
一高一矮兩個秀麗人兒一致地面向臉黑的沐東軒,嘴上說的和臉上的表情是完全不相干,眼神鄙夷的偏過頭看人,當著他的面吃起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動作一模一樣,叫他看了很想宰人。
「躲躲躲、躲貓貓,二只腳的貓躲在哪兒,貓尾巴露出來了,朵朵是貓,貓是朵朵,朵朵玩躲貓貓,躲不住的朵朵貓足是一雙大腳丫……」
「你……你是那個姓沐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杜朵朵驀地咬牙怒視,那雙水盈盈的眼快冒火了。
「我們一家都姓沐,朵朵指的是哪一位。」他笑得如沐春風,好似和熟人打招呼一般。
「不許叫我的名字!我們沒那麼熟,你這從心爛到腳指頭的沐爛人。」她沒有宗教信仰,但她真該到廟里燒香,她今年犯太歲。
「真懷念呀!好幾年沒听到這般親切的稱呼,還記得你爬過圍牆朝我丟泥巴,自個兒沒站穩反摔了一身泥的事嗎?」也只有她敢指著他鼻頭大罵,不管他的身分是誰,家境有多富裕。
她恨恨的揮拳頭。「懷念你的頭,像你這樣缺德的人怎麼還沒遭受報應,一道天雷劈死你還算是厚道。’
沐東軒不怒反笑的搖搖頭。「在小孩子面前要文雅點,不要動不動爆粗口,身教重于言教。」
「我家的小孩要你管呀!你算哪根蔥哪根蒜,我在教她認識包藏禍心的壞人,表里不一的斯文敗類,指的就是你這種人,一肚子壞水,不安好心。」標準的人面獸心。
「唉!我媽咪的個性很沖動,我也很苦惱,幸好我天性善良沒被她帶壞,要不然以後誰去探監。」溫款兒非常感慨的說,媽咪一大把年紀了還像個小孩子愛胡鬧。
「溫小三,你皮在癢。」敢扯她後腿,投向敵人陣營,這是通敵叛國,親疏不分。
「我不是溫小三,我叫溫款兒,媽咪不要亂改我的名字。」她是深情款款的款,她很喜歡自己的名字。
「你就是溫小三,晴天雙語小學三年級學生,小三生,明年夏天是溫小四。」
這是改不了的事實。
小三、小四、小五……她有得熬了。
溫款兒很想淚奔,哪有這樣欺負人的小阿姨。忽然,她眼楮一亮,「媽咪,你的冰快融化了,給我吃。」
「不行,吃太多你會拉肚子,我們回家吃晚餐……」一看到身前杵了根人柱,杜朵朵的火又冒出來了。「讓開,黃鼠狼,你有多遠離多遠,不要讓我看見你那張欠扁的臉。」
黃鼠狼?她果真一點也沒變,隨口替人取綽號。「你站在我車子前面,我怎麼開車門。」
「等等,這輛車是你的?」不會這麼巧吧!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的確是我的,我剛剛見你蹲在我車子輪胎旁,你想千什麼?」他的笑像黃鼠狼,狡猜又奸詐,不懷好意。
找到不良車主了,原來是世仇呀!「觀察環境。」
「觀察環境?」他挑眉。
「你不曉得養一個小孩要花很多錢嗎?我在觀察環境好搶銀行。」理由充足吧!騙人不用繳稅。
他愕然。「你說要干票大的指的是這個?」
「不行嗎?我缺錢,很缺很缺。」杜朵朵是個臉皮厚的,說謊不打草稿,她一張口就能編出一大串。
「孩子姓溫?」
莫名冒出這一句,她一頭霧水,猜不透他跳月兌的話中之意。「她姓溫又怎樣,總不會跟你姓。」
「他不養家?」
「誰?」他在說什麼火星話,真難溝通。
「你老公。」她一個人生不出孩子。
「呿!大白天見鬼了,你哪只眼楮看見鬼影了,我沒嫁人哪來的老公,去墳墓挖一個嗎?」她不肩的一啐。
沐東軒面露訝異地看向她身邊的小女生。「那她父親呢!死了還是離開了,小孩子不是跟著父姓?」
「她父親……」一提到連老婆、孩子都護不住的溫某人,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面孔都有點……耐人尋味的難看。「不死也當他死了,那種人不配當個男人,款兒,他下次再來找你就吐他口水,喊他沒骨頭的懦夫。」
「嗯!」溫款兒重重一點頭。
「你……」這種教小孩的方式是錯誤的。
「好了沒,姓沐的,快把車開走,不要擋路……」她遷怒地順手一推,男人全是一丘之貉,沒一個好東西,但是她忘了手中的「武器」。
胸前一陣涼,沐東軒低頭看壓扁的冰淇淋,正粘在衣服上頭。「杜朵朵,你打招呼的方式很另類。」
「那是……呃!湊巧,凡事總有個意外,反正我也吃了一半,不用你賠我一支新的。」看到化掉的冰從他身上滑落,她的心情明顯變好,心花怒放,嘴角往上一揚。
是有點小愧疚,但比不上看仇人狼狽的樣子,杜朵朵在心里笑翻了,眉眼染上歡欣色彩。
「你指鹿為馬的本事越來越高明了。」這女人……她笑得太開懷了,好歹掩飾一下,不要這麼叫人恨。
「哪里哪里,和你的賺錢能力不能比,瞧瞧這車很貴吧?全球限量品呀!我搶銀行也沒你快。」人都得罪一半了,全得罪了也不打緊,有仇不報,她憋著也難受。
「等等,杜小朵,你想干什……杜朵朵——」杜東軒的聲音由喉嚨發出,又低又沉。
如果眼神能穿透人體,任意妄為的杜朵朵已千穿百孔了。
「哎呀!怎麼又失手了,車子和主人都遭殃了,你快去洗洗別留下污漬,我實在太不應該了,老是笨手笨腳的,看在我還要養家活門的分上,你有怪勿怪,自認倒霉吧。」
痛快呀!若是能讓他的臉更黑,這世界就太美好了,一片鳥語花香,風光明媚,污水都清澈得能養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