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虧你還一次一次的數著,不過我想你的算數能力也許只限于五以內,所以我才想說挑戰一下你算數的極限。」唐明梓依舊可以用平和的語氣說出刻薄的言語,顯然在前幾次見面中,他已經被這個男人訓練得很成功。
對方的臉抽動了幾下,硬是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我是不知道你畢業于哪個狗屁名校,不過腦袋好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一個派不上用場的人?我想你是被唐伯伯拔了翅膀,所以想出去風流也無能為力了吧。」
「拔了翅膀?」
「當然,難道不是嗎?誰不知道你唐明梓是有名的不合群,像這種聚會一定不見人影!你知道人們私下都怎麼說?說是唐伯伯不想你丟人,才故意把你藏起來,所以見到你的那次,我真是吃驚極了,是不是唐伯伯終于發現放你在外面胡鬧也是丟人,所以還不如把你關在家里?」
「原來如此,讓你這樣時刻關注還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曉得自己這麼有名。」唐明梓像讀報一樣,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激怒了那個人。
「誰會關注你啊!就算你現在開始裝乖寶寶也來不及了,唐伯伯可是正眼都沒瞧你一下,看來是早就對你失望了。依我看,唐家的生意不管現在還是以後,都是你大哥的,跟你一點關系也沾不上。」他咧開了嘴,露出勝利的笑容,「你嘛,就當一輩子的寄生蟲好了,當一輩子什麼都不用做也能為所欲為的少爺,真是幸福啊!」
「又讓你嫉妒了,真是不好意思。」
「嫉妒?你別自我感覺良好了!你知道大家都怎麼說?都說你啊……啊!你做什麼?」當一個人說話正到高興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身上從頭開始往下滴水,而身邊則多了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手上端著一個空杯子的女人,都會把要說的話轉成一句喝斥。
第4章(1)
而被喝斥的那個女人,只是不明所以的全身發抖,瞪著一雙貓樣的大眼,臉上卻擠出一個可怕笑容,說︰「這位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啊,其實我得了一種非常奇怪的病,就是一旦拿到酒就必須潑向某個人的頭部,如果你要怪的話,就怪給我酒的那個人吧。」
「啊?你在胡說什麼!我記得你是……」那個人一邊想遮掩自己的狼狽樣,一邊又想拿出氣勢來挽回面子,結果弄得更加狼狽。
「這位先生,我那個奇怪的病其實還有一個副作用,就是如果在潑完酒之後不立刻離開,會忍不住再補上一腳,所以我就先離開了。」她說到做到,而眾人則是一片嘩然。
連唐家二老都呆住的時候,她轉身走出了大門,航譽很親切地為她開門,於是她毫無阻攔地一路走下去,走過唐家前庭,再步出鐵門。
她肯定是哪里不對勁了……絕對是哪里出了問題!而她竟然真的那麼做了……雖然每次那個男人出現,她都會有往他頭上潑東西沖動,但這次當她再出現這種想法時,竟然已經實行完了!
平時就算借她兩個膽,她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啊,就算現實中也許真的會有這種橋段,也不該是發生在她身上的啊,她的形象就明顯和這種劇情不符嘛!可是怎麼就真的做出來了?
「這位小姐,後面沒人追上來,我們可以走慢點了嗎?」
很紳士的疑問讓田露雨停下一直向前沖的兩條腿,而她的手正拉著一個男人的西裝袖口。
如果潑了那個人一臉水是一種早有的沖動,那麼拉著唐明梓一起出來,就完全是一種無意識的動作了……他就像一個被家長接放學的幼稚園小孩一樣,乖乖被她帶了出來,而此時他臉上分明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那種事不關己的樣子,更是讓她堅信自己又做了件蠢事。
「這樣就嫌累,不會一開始就甩開我啊,反正你力氣比我大。」
「因為我有事要問你,所以就跟來了。」看她馬上戒備起來,他不禁笑了一下,「現在家里一定非常熱鬧,雖然很想回去看看,但我對你的行為更感興趣。」
說得他好像是什麼學術觀察家一樣,假鬼假怪裝給誰看啊?「有什麼辦法,你就當我正義感強好了,反正我也知道不會被你感謝,算我多事啦……」他顯然對她的正義感不抱什麼信任,一點也不相信她的話。
田露雨挫敗地嘆了口氣,「好啦、好啦,告訴你就是了!因為那個人說的那些話,我也在心里想過。」
說他游手好閑,什麼都不用做就能過得很輕松,這種風涼話她不知在心里想過多少次了,可是當她听到這些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時,卻是那麼刺耳,與其說她氣的是那個人,不如說她是為同樣這樣想過的自己感到羞愧,看到那個人丑陋的嘴臉,她不禁聯想起自己……
和不掩飾刁難人本性的唐明梓比起來,那樣的自己還更可惡,腦子里那根理智的弦就斷掉了。
「你跟他一樣?」唐明梓低聲笑了起來,像听到一個隱晦的笑話。
「有什麼好笑的,我這可是間接地在向你道歉耶!」她臉一紅,狠跺了一下腳。
「你的自我要求也太高了,這有什麼好在意的?更別說什麼道歉了。」真看不出來她像只小貓,卻是有點古板的正直,「會那樣想是很正常的事啊,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嘛,就算被人面對面那樣說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這就像是在打招呼一樣,我早就听厭了。」
「听厭的話,真的能變成打招呼的問候嗎?如果不喜歡就要說出來啊,即使表現得一派輕松,攻擊的話也變不成問候語,被攻擊的自己也變不成別人不是嗎?為什麼耍笑?這有什麼好笑的!」
那樣不就顯得站在他這一邊的她很自作多情嗎?要知道,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她所表現出來的都是在袒護他!她破壞了對自己非常好的唐伯伯的聚會,就算回去會被罵,起碼還有一個人不會罵她……她不希望那個人也笑話自己啊。
唐明梓不笑了,不只不笑,還過份嚴肅地變成了一尊隨著她移動視線的雕像。
他的嚴肅像是一種認錯,難得的低頭,她嘟著臉,為掩飾自己心中小小的悸動,顧左右而言他。
「好像還沒有人追上來。」倒是唐明梓先開口了。
「對啊……」
「我們那麼帥氣的退場,如果現在就回去的話很沒面子吧。」她點點頭,他似在自言自語,「所以也不能回去拿車啊……」
他剛剛用了「我們」這個詞,是不是已經不以觀察家自居,而是把自己也劃作共犯了呢?她不語,他看她,「看來只能一路這樣走下去了。」
「就走啊,有什麼了不起的……」她小聲嘀咕。
反正回去都要挨罵,還不如鬧夠了脾氣再回去,原來他們都是很有脾氣的人。
唐家所在的高級住宅區,只有一條寬闊平坦的路,沒有攤販更沒有商場,連個超商也沒有,連看不看得見計程車都要靠運氣……就這樣沿著路邊走,明明是白天,卻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一樣。
唐明梓從沒仔細看過這條每天的必經之路,他從來不知道這條路原來這麼長、這麼美。
田露雨有種錯覺,還以為自己會跟著唐明梓這樣一直走下去,可是實際上連半個小時都沒有,因為她的腳痛到再也走不動了。
穿著平時不習慣的高跟鞋,腳踝都被磨破了皮,腳底也起了水泡,仔細想想,在現實中就算這樣一直走下去,他們又能走去哪里?只不過是加長了回程的路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