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杜二公子的冷酷無情可是出了名的,從沒有人在他面前說了犯忌的話、做了犯忌的事以後,還能活得過第二天。
丙然,一听見這句話,白衣男子寒星似的眼眸眯了起來,不悅地轉過身正對著她。他揚開嘴角,眸中卻不見絲毫笑意,「你有什麼資格問我?」
「我——」四月激顫了一下,差點站不穩腳,她本能地垂下眼,目光落在他飄逸的白袍上,鼻子一酸,倏然落下淚來,「就憑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晶瑩的淚滴滑過白皙的臉龐,她卻勇敢地抬起頭來,逼自己迎視他冷傲的眼神。
他看見她流淚,唇角譏誚的弧度竟不見了,恢復到淡然冷漠的面容,負手而立,冷冷地道︰「我不管你是他的誰,只要他觸犯了我的禁忌,就得死。」
「是你先闖進來的!」四月握緊了粉雪似的小拳頭,憤怒的水眸已快噴出火來,「今天本來應該是我和無疾哥成親的日子,你為什麼要特意挑這個時候來?」
他瞥了她一眼,並未說話。
「你回答我啊!為什麼不說話?」四月的情緒開始激動,好像已把一輩子的勇氣都提前宣泄了。
除了她的聲音,四周靜得連一粒鳥屎掉下來都听得見,遠遠圍觀的眾人都像變成了青蛙的表親——雙眼瞪得幾乎向外凸出,嘴巴張得老大。
每個人都不無遺憾地想︰這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完蛋了!
她肯定活不過今晚——噢,不!十有八九連下一個時辰都活不過!
她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難道嫁不成,連命都不要了?
但是,很快所有人的青蛙眼都變成了兩倍大,而且幾乎充血,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實在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那白衣男子居然看著新娘子,平靜地回答︰「這場比試是他約我的。」
「不可能的!無疾哥明明知道今天要和我成親了,怎麼還會跑去跟你約比劍呢?」四月的聲音由最初的高亢轉為了低低的呢喃︰「……就算約了,也絕不會是今天啊……你、你胡說!」
「這日子的確是他定下的。」白衣男子冷冷地負手而立,神情並未有一絲一毫的動怒。
四月呆呆地仰望著他,目光中混合著痛苦、失落、憤恨、不解和一絲迷茫。
無疾哥明知今天是他們成親的日子呀,他真的會跑去跟人約比劍嗎?
對方的身上卻忽然散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森厲可怖之氣,語氣不耐且陰冷,「你不相信我?」尤其是那雙深沉如子夜的黑眸,幽冷寒酷,似兩股利刃直刎入人的心底。
眾人隨著他的話語又倒抽了一大口涼氣,一時間周遭的空氣變得稀薄無比,以至于一根原本在空中飄浮著的白色小羽毛,隨著眾人的抽氣聲,直挺挺地掉落下來。
「三年前,」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對人解釋︰「三年前他定下比劍之期,就在今日,我既然答應了他,就絕不會失信于人。」
他的回答換來的卻是四月痛苦的絕望,「你胡說……胡說!」
「我從不說錯一個字。」他的聲音是那樣的孤絕、冷傲,就像他手中的劍,他的人。
「你為什麼要殺他?」四月忽然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臂,蒼白的小手不顧一切地緊緊抓牢,再也抑制不住地哭嚷道︰「你知不知道,他很快就要成為我的丈夫了呀……」
白衣男子嫌惡地推開她,任由火紅色的嬌美身軀跌落在草叢中,「這我管不著。」
冰冷的聲音,冰冷的回答。
「你——」四月被他冰冷迫人的氣勢嚇呆了,水眸無神地仰望著,嬌怯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
他忽然緊握住劍柄,眉尖緊蹙,整個人就像面臨一場大戰似的神情緊張。
而他一出現這樣的情況,在場所有的人也立即分秒不差地跟著在心里擂起了戰鼓,「咚咚咚」,擂得震天響!
他們無一例外地都在害怕噩運會不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孰料那年輕人在緊張過後,卻只是自言自語地道︰「唉,我餓了,還是先回家吃飯吧!」
「撲通!」
已經有幾個人承受不住這樣巨大的落差,而很沒水準地歪倒在地上。
白衣男子抬腳就要走,卻再次蹙起了眉。咦?腳上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重?不耐煩地低首,才發現原來是那個嬌怯怯的新娘子抱住了他的一條腿。
「……你不可以走!你賠我的無疾哥來……」她的臉隔著外袍貼在他腿上,柔弱的雙臂不避嫌的緊緊環抱著,像一條小狽般的姿態嬌弱淒怨得可憐。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你放開手。」聲音冷酷得就像從地獄深處傳來。
他的耐心已快被磨光了。
「小狽」居然不理會。
他惱了,半俯一把將她抱離自己,毫不客氣地扔在近旁濃密柔軟的草地上,草色碧綠,裙裾艷麗,蒼白的容顏更是嬌美如畫,卻打動不了他的心。
「觸犯了我禁忌的人只有去閻王那里報到一條路。」他冷冷地看著她,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頓了一頓,「我姓杜,單名一個仲字,你若是想報仇,盡避來找我。」
第2章(1)
窗外,仍是晴空萬里,春光燦爛。
窗內,卻早已是一片撥不開的愁雲慘霧。
「月兒……」馮夫人看著四月正在打點包裹的手,怔怔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娘——」四月回身看著她,美麗的日艮眸里又流下淚來,她撲入馮夫人懷中,哭得傷心,「月兒雖然不是你們親生的,但在月兒心里,早已把你們當成了自己生身父母一般……」
她哭得打了個嗝,「無疾哥是被那個惡人殺死的,月兒親眼看見了……我、我一定要為無疾哥報仇!」
「月兒,你這又是何苦?」馮夫人心疼地抱緊她,老淚橫流,「娘舍不得……
孩子,你從小身子就弱,又根本不會拳腳功夫,你拿什麼去報仇啊?對方、對方可是有劍的呀——」一想到那把奪走她親生兒子性命的寒劍,她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我不怕!」貝齒緊咬,嬌美如春花初綻的容顏上寫滿了決絕。
這時,另一個有些蒼老又威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孩子,你絕不可以去!」
四月轉身,輕輕地叫了一聲,「爹爹」
「嗯。」馮家的大家長,馮世環微微頷首,面容沉痛,「月兒,這個仇你不能去報!」
「為什麼?」
「因為你只是一個女孩子,男人的武力世界你一竅不通。」馮世環看著她,目露憐愛之色,繼而又深深嘆了口氣,一字一頓道︰「姓杜的那小子根本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冷鶴山莊更是江湖上令人提起就心悸的地方,你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女圭女圭去那里報仇,談何容易。」
「是啊,月兒……」馮夫人插進來附和著,眼含淚光,「只怪無疾這孩子命苦,我們雖然沒了這唯一親生的兒子,但也絕不忍心看你為他陪葬呀……」
她用絹帕抹了抹眼淚,才幽怨著繼續道︰「你要是去了,一定會被他們活活殺死的!」
「何止被殺死,她根本連那里都到不了!」馮世環有些氣沖沖地更正。
「是啊,」馮夫人趕緊順著丈夫的話,「江湖凶險,這路途上會有數不清的危難降臨……你要是真離開了家,孤身在外,又有誰會來救你、助你呢?」
四月縴瘦的小身子輕顫,如花嬌靨也已慘白了一大半,「我、我會自己保重的。」她忽然「撲通」一下跪倒在馮家二老的面前,流著淚咬牙道︰「爹、娘,月兒心意已決,求爹娘莫再勸孩兒了。無論如何,無疾哥他從小待我那樣好,把我當親妹妹一般,如今他這樣無端端地慘死,月兒不能為他報仇雪恨的話,即使活著,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