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中年紀最長的男人,一听爺爺這番話,當場就嚇得腿軟,噗通一聲跪下了︰「爺爺,這事跟我真的沒有關系,這次投標的事都怪阿 部門的人走漏了風聲,才壞了事……」
脾氣明顯很急的那個阿 一听,立即不甘示地怒嚷道︰「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打算撇清關系嗎?你是‘橡樹’的總經理,投資方案你也有份,現在說這種話有沒有良心?」
「關我什麼事?投標是由你全權負責的,現在搞砸了,就想怪到我頭上?」
阿 冷笑︰「要這麼說,我倒真懷疑‘橡樹’有內鬼了!爺爺,投標前的某一晚,有人看到大哥還在跟古家的人一起吃飯,現在恰巧‘古氏集團’得標,也太巧合了吧?現在大哥是不是也想說跟自己沒半點關系?」
「官之 !你、你少血口噴人!」
「官之鈁,既然敢做就要敢當,別怕承認!」
一對親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開交,只有那個看起來個子頎長,斯文靜默的男子,猶如旁觀,不發一言。
「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兩個混帳東西,都給我住嘴!」老太爺「啪」地大力拍到桌面,力道足以撼動整個官宅,這般少見的盛怒,成功制止了兄弟鬩牆的戲碼。
一屋子的人屏聲靜氣,都心驚膽顫地觀望事態發展,卻又沒有人敢去勸,二老爺估計老早听說這是鴻門宴,不曉得縮頭藏尾地躲到哪里避風頭去了,只有二太太一個婦道人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現在出來勸解又怕惹老太爺更生氣,只好帶著大兒媳婦畏畏縮縮地站在一旁。
唯有年若若還在目不轉楮地看著桌上漸漸冷掉的飯菜,心里大嘆可惜。直到听桂媽彎腰在她耳邊說這是二老爺的三個兒子,誰是之鈁、誰是之硯、誰又是之 ,這才轉移視線,看了半晌,便覺得此情此景真是比電視里的八點文件還精彩,心想如果把少爺們的服裝也換成民初的,那就更有看頭了。
一輩子在商場和黑道上混得叱 風雲的官擇壕被幾個不成器的孫子氣得夠嗆,凌厲的視線盯著那個始終沒開口說話的,臉色越發嚴厲︰「咱們官家,憑如今的地位外人是沒能耐動一分一毫的,反倒是親兄弟間先窩里斗起來。
你們這倆個,一個唯恐把自己進去,避之不及;一個沉不住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平日講的「兄友弟恭」莫非都當成了耳旁風不成?現在捅了這樣的簍子,你們中間究竟還有哪個有能力的出來扛著?中間的人,怎麼不說話?」
數十道目光不約而同落在老太爺所指的那人身上,包括初來乍到年若若。
咦?她吃驚地發現,桂媽口中的那位硯少爺居然唇角輕勾,甚至還微微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般成這樣還笑得出來啊!心理建設很不錯,至少比起他那個軟腳蝦一樣的大哥強多了!年若若佩服不已。
眾目睽睽之下,他總算開口了,聲音並不大,但口齒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不過短短五個字︰「請爺爺發落。」
真是言簡意賅。
「好、好極了!」老太爺氣極反笑,「一聲也不辯,這種悶虧也吃得下去,阿硯,你還真是讓爺爺大開眼界,軟弱成這樣,究竟是不是我官家的子孫?」
這不是什麼好話,年若若抿了抿嘴角,哪有這樣的爺爺嘛,當著眾人的面譏諷一個已是成年人的孫子,這老爺爺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事實上,直到很久以後,年若若才明白官老太爺為何要說官之硯軟弱。
闢家的男人有兩種,一種是霸氣的掠奪姿態,即是以攻為守,例如官之棠;另一種則是一種隱忍式的防御姿態,即是以退為進,例如官之硯,無論是退還是進,他們都是有絕對不可小覷的攻擊性。
老太爺心里疼的是最小的孫子官夜騏,眼里欣賞的卻是官之棠那種人,一輩子轟轟烈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官擇壕,從來沒跟誰說一句好話,也沒跟誰服過軟,官之棠跟他是十足相似。
反觀官之硯,他的隱忍、退讓和毫不辯解,在老太爺和眾人眼里就變成了軟弱。
那天的事情說來也並不復雜,官家在國內生意龐大,主要涉足能源開發、金融投資、餐飲酒店、房地產、交通運輸等領域,各房有各房的管轄。二房的二老爺作生意不是料,三番兩次被老太爺罵得狗血淋頭,權利架空,只當個掛名的董事長。
老子沒用,兒子只能早早擔當起自家的生意,名下最大的產業是搞地產開發的「橡樹集團」,與另一個地產大佬「古氏集團」是同行冤家,兩家爭生意爭得緊鑼密鼓,好在「橡樹」靠著強大的實力多年來都壓「古氏」一頭。
豈知輸紅了眼的「古氏」這一次突然大手筆出擊,將政府打算新開發的兩處土地全部中標納入囊中,「橡樹」完敗。
消息一出,「橡樹」的高層們慌了,徹底一追查,才發現原來公司的投標案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泄露出去了。
別人不說,官之鈁和官之 就先開吵,在公司里搞起內哄。
本來此事跟老二官之硯沒多大關系,他一向只負責資產運作一塊,可是現在官之鈁推卸責任;官之 又揪著自家兄長不放,能出來負責的,除了他官之硯好像也沒有別人了。
年若若那時不懂這些前因後果,卻耳尖地听到桂媽正跟旁邊的人小聲議論,說二少爺性格太軟了,一點也沒有官家其它少爺們的強勢作風,看!這回連自己的親兄弟都欺到頭上,難怪不得老太爺喜歡,同情心就像黃河泛濫,滔滔不絕地涌出來。
她瞅著那張看起來波瀾不驚的男性面孔,見他俊顏靜默,而目光微帶著淡漠,挺直的鼻梁下,薄唇有著好看的弧度。
有錢人家的子弟要娶的是名門閨秀、要娶的是靚麗女星,遺傅基因就擺在那里了。官家的後代都生得好,女的美麗大方、男的儀表堂堂,官之硯的容貌在其兄弟中不算最出色,加上為人處事一貫安靜,以至于常被人忽略,變得可有可無起來。
第2章(2)
年若若蹙起了秀眉,這人的遭遇讓她聯想到了自己,她能來到這個世界,實屬意外。
首先得怪罪一對少不更事的年輕男女,在尋歡作樂後有了她,女人因為年輕什麼都不懂而誤了墮胎的最佳時機,導致肚子里的胎兒太大打不下來,只好生出來。在年若若出生後的兩三年里,那對男女還在一起同居過一段時間過,但隨著她漸漸長大,越來越頻繁的爭吵,使他們最終分道揚鑣各自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了。
自小在生父的遠房親戚家長大的年若若,並沒有幸福的童年,唯一讓她高興的事情,是舅舅範舟去探望她,如今舅舅也死了,她再也沒有親人了。
一個人活在世界上,卻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感覺真的不怎麼好;可是若要跟欺負自己、忽視自己的親人一起生活,那種感覺恐怕也不會太好吧。
思及此,年若若不禁傷感地替那個當事人難過。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官之硯對這種長輩給予的評價,早就習已為常了。
做為官家眾多孫輩中很不顯山露水的一個,他很小就習慣了這種處境,面無表情地抬眸,眼角的余光很輕易地就瞥見到周圍神色各異的張張面孔,有的幸災樂禍、有的視而不見,更多的是坐壁上觀……不過一個官家,就足以看清人生百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