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座山林里只有他居住,方圓十里沒有任何人煙,竹屋後方有菜園,左邊是溫泉,距離竹屋不遠則是一道溪流,他會去那釣魚,偶爾去樹林抓個野兔山雞。
這種自給自足的樸素生活他過得很自在,一點也不像皇子,她想到他煮的菜,料理雖然簡單卻都極美味。
一個皇子還比她這個將軍懂得炊食,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想什麼?」曲瑯淨回首,見她眉微擰,不禁好奇。
「你和耶律魁的姓不一樣。」
而且炎狼國重武輕文,他身為皇子,卻一點武功也不懂。不過耶律魁似乎很敬重他,那次耶律魁來竹屋,她雖然在屋里,可從耶律魁的口氣中可以察覺他的小心翼翼,像是極怕得罪曲瑯淨。
「我從母姓,這是我娘嫁給我父皇的條件,她要為曲家留後,對了,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娘是金陵皇朝的人。」他對她笑,俊雅的眉眼因淺笑而更顯溫柔。「這麼想來,我們似乎也不是沒有關聯的。」
南昕樂避開他的眼,可他溫笑的笑眉卻已落入她眼里,讓她不自在,心頭起了異樣。
他是怎麼了?最近他總是用這種眼神看她,
很溫柔,像在看一個疼寵的寶貝,而眼里沒有任何算計,只有滿溢的柔情,讓她不敢直視。
「沒想到金陵的人也會嫁外族。」金陵的民性向來排外,更不用說跟外族成親。
「沒辦法,我娘是被流放,遇到流寇時被我父皇救了。」
流放?曲?
南昕樂皺眉,以前她好像听攝政王提過,曲這姓在金陵不常見,而被流放的曲氏只有……
「關城的曲家?」
被皇朝封為皇商,富可敵國,後來卻因通敵賣國,家產全部收回國庫,男人不論年幼全斬首,女眷則流放到軍營當營妓。
「你們先皇為了達到目的,什麼罪名都能按上呢!」覬覦曲家財富,便來個通敵的罪名,沒給任何申訴的機會,就已判罪。
听到先皇,南昕樂的眼神立即變冷,注意到她的變化,曲瑯淨淡淡一笑。
「南王府會滅是遲早的事,皇帝絕對無法容忍會威脅到皇權的事物,就算再忠心也一樣,何況又有南魏紫這個禍水……」
「住口!」她低喝,烏眸冰冷,「閉上你的嘴!」
案王是無辜的,姐姐的容貌又何罪?一切一切都是……
曲瑯淨突然反問道︰「你覺得我為何獨居在這山林?」
「什麼?」她因他的問話而怔愣。
曲瑯淨笑得深沉,眸光幽幽,像一池深潭。「就算再怎麼無辜,礙到皇帝的路就有罪。」
語畢,他繼續往前走,而她則看著他的背影,想著他的話。
從母姓,可見當初的炎狼君王有多寵他娘親,那他的地位……
可最後皇位卻落在別人身上,皇宮里的黑暗她比誰都清楚,坐上皇位後,第一個要清除的就是會威脅到帝位的人。
以他的才智,想奪得皇位不是不可能的,可他卻獨居山林,甚少人知道炎狼國二皇子。
「為什麼?」他為何跟她說這些?
曲瑯淨的腳步未停,「也許是……因為我們同病相憐。」她為了生存而踏入戰場,而他則選擇隱世獨立。
南昕樂因他的話勾唇,「真慶幸。」
「嗯?」
「若炎狼君王是你,我們金陵國可危險了。」他一出現就讓仗多打一年,真當上君王,誰知道炎狼國會如何強大?
曲瑯淨停下腳步,訝異地看她。「你現在是在跟我開玩笑嗎?」他有沒有听錯?
南昕樂冷著臉,一臉正經。「不,我說的是實話。」
兩人直視片刻,曲瑯淨立即笑出聲,他不說什麼,只是眸光卻蕩滿笑意。
他又發現她的另一面了,原來她也是會開玩笑的。
南昕樂移開眼,像是懶得理他,可唇瓣卻隱隱輕揚。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誰也不說話,只是氣氛卻寧和而曖昧,像有什麼悄悄產生。
「啪答!」一顆雨滴打破兩人的寧靜。
「下雨了。」這雨還真會挑時間下,看雨滴愈落愈多,曲瑯淨有點無奈,「走吧!要采的藥就在前面不遠。」
她不語,只是低頭,跟著他再往前走,不到片刻,他們走到一處山崖旁。
「藥在哪?」她只看到險峻的山崖,沒看到任何藥草。
「在崖壁上。」曲瑯淨彎身撿起地上的藤蔓,然後往山崖一丟。
藤蔓系在一旁的大石上,顯然是早做好的。
「你……」他都這樣采藥?他不怕死嗎?何況他半點武功都不懂。
「在這等我。」他吩咐,俊龐上仍是溫和笑意。
南昕樂看著他,眸里有著疑惑。「你不怕我把藤蔓砍斷嗎?」他忘了她可是很想要他的命嗎?
「你會嗎?」他神色未變,似是一點都不擔心。
「當然。」有機會為何要放過?
「哦!」他明了地點頭。「那我下去了。」
抓了抓藤蔓,他準備下崖。
「等等!」她叫住他,不懂他在想什麼,他是真的不怕她動手嗎?看著他,她唇微抿,然後伸出手。「給我,我下去采。」
「嗯?」曲瑯淨挑眉。
「藥是我要用的,我自己采。」她不會讓自己欠他。
見她堅持,曲瑯淨將藤蔓給她。
南昕樂接過藤蔓,卻听到他說︰「幸好,我一直在等你這句。」
她抬頭,見他松口氣,笑著對她眨眼。
她握緊藤蔓,十年來第一次有沖動想用藤蔓勒死人。
別開眼,她利落地跳下山崖,單手抓著樹藤,她騰空身子,腳貼著崖壁,快速地往下躍,不一會兒,她就看到崖壁上有一叢奇怪的草,明明是草,頂端卻是白色的,像朵花。
「就是那個。」崖上的曲瑯淨開口,看到她伸手抓下藥草,腳對著崖壁一蹬,就往上騰飛。
而那張臉絲毫無懼色,精湛的武藝讓人贊嘆。
轟!
天空突然打下一道雷,雨勢突然變大,而閃電正好打在石頭旁,他看到系在石上的藤蔓突然一松,斷了!
南昕樂感到手上的樹藤變松,而她人也往下掉,她皺眉,正準備以手指抓住山壁時,手上的藤蔓又一緊。
她抬頭,看到曲瑯淨趴在上頭,手則抓著藤蔓,血珠從他手上滴落。「上來吧!」雨勢雖然大,可她還是清楚看到他臉上的淡笑,從容而溫柔。
她心頭微緊,一垂眸,就著藤蔓和崖壁快速往上飛躍,一個翻身,她落到平地上。
而她一站穩,他身下的泥土卻突然松動,崩了一塊,曲瑯淨一怔,不及反應,人就隨著崩壞土塊往下掉。
南昕樂想也不想,立即傾身抓住他的手,手心沾到濕濘的稠液,是他的血,她看著他手上的傷口,是他剛才抓住斷掉的藤蔓時被樹藤割傷的。
曲瑯淨抬頭,命在旦夕,他卻不急不亂,「你不是想要我的命?現在正是機會。」只要她松手,他就會沒命。
她眸色微深,與他四目相對。他說的對,她為何要救他?抿緊唇,她再次別開目光。
「抓緊。」深吸口氣,手臂使力,將他用力往上拉。
曲瑯淨一直盯著她,她使盡全身力氣將他拉上山崖,兩人遠離松軟的泥土,而雨勢愈見龐大。
「為什麼?」看著靠在樹身的她,他開口,目光深然,他以為她會任他落入山崖。
她不是想殺他嗎?為何放棄這個機會?掉下去,他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南昕樂垂下烏眸,「你剛剛救了我。」她只是還他。
「我救你是因為我不要你的命,而你不是,你忘了,你一直想要我的性命。」曲瑯淨走向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唇瓣微微勾起。
若是之前的她,絕不會救他,而是冷眼看他掉下山崖,可是她卻救他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