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就是料到這個,這種季節打仗討不了好,因此彼此都有共識,嚴冬停戰。
對方是打算跟他們打消耗戰,這里是炎狼的地盤,他們糧食充足,而金陵可不。
就算讓上頭送糧食過來,士兵的心情也安撫不了,仗打愈久,人的心愈不安躁動。
「要過年了,真想回家過年啊!」張沖咕噥,抓著頭發,有點煩躁地問︰「將軍,你看這仗要打多久呀?」
要打多久……
「還是查不到炎狼國的軍師是誰嗎?」只要除去這個人,這個仗馬上就可以結束。再怎麼善戰,只懂得用蠻力也沒用。
「不行,完全查不到,連藏在敵營的探子都說根本沒看到什麼軍師。」查了一年都查不到,張沖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有軍師了。
「是嗎……」他垂眸,一抹光閃過黑眸。
嚴冬嗎?那有四個月的時間……
「這麼一個好機會,竟然就這樣放過?你在想什麼呀!差一點就可以殺掉那只該死的鬼,好不容易計策成功了,咱們就要贏了呀!」
炎狼軍營里,憤怒的低吼在主帳里回蕩,炎狼國的三皇子,也是炎狼國的大將軍,氣憤地來回踱步。
「那只鬼要這麼容易就能殺掉,你第一次跟他對戰時,就不會差點連命都沒了。」清淡的嗓音從竹簾後飄出。
耶律魁霎時無聲,惱羞成怒地瞪著竹簾。「那是意外!」
誰曉得那個鬼將軍那麼卑鄙,打仗就打仗嘛!玩什麼火攻,結果燒得一片火海,他正在指揮時,一只箭矢突然快速射向他,要不是他剛好閃得快,那只箭中的就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心髒。
結果只好草草退兵,耶律魁這輩子可是第一次輸得這麼難看徹底,他不服輸,一箭之仇一定要報。
誰知對方卻一直耍戰術,知道打不過他們,就玩些有的沒的把戲,一再消耗他們的戰力和耐性。
就在快敗北時,老二卻突然獻策,讓他們大轉頹勢。
這情形讓他們錯愕,想他們炎狼國在馬上打天下,以武立國,重武輕文,而文弱的二哥向來是被他們看不起的。
沒想到最後卻是一直受他們輕視的二哥救了這場快輸的戰事,若不是他,早在一年前炎狼國就輸了。
可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能贏的大好機會,沒想到就這樣放棄,叫他怎能不氣?二哥是在想什麼呀!
「能意外個一年,真是好大的意外。」那一年里,他這個三弟可是常常從鬼門關里逃生,要不是他皮粗肉硬,四肢發達,恐怕早被鬼收了蠢命了。
「再說,這次對方會中計,那是因為戰事拖了兩年,對方有點急了,才會中了計策,可是在中計的那一刻,他就冷靜下來了。」他在遠方觀戰,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金陵軍瞬間包圍成圓,良好的紀律和快速的反應讓人佩服,他們一邊且戰且退,一邊保護將軍,而為首的修羅將軍毫不畏懼,即使被包圍,那身氣勢仍然不弱,這樣的氣勢,更鼓舞了身邊的士兵。
當下他就知道,繼續交戰下去,對炎狼國也沒好處,只是更增加傷亡而已,那就不如打心理戰吧!
因此他下指令,讓對方退離,原以為能贏、最後卻敗北的落差,一定讓士兵士氣大滅,而且再來就是嚴冬,他們炎狼士兵早已習慣這天候,可金陵兵可不然。
仗打愈久,人心愈躁。
何況,修羅將軍好像從沒打過這麼久的仗,他之前的戰績,都是在一年內就將敵軍收伏,而這次卻打了兩年……
他想金陵士兵一定會為此而更浮躁,時間是會改變一切的,當不敗神話無法再維持時,士氣就會更低落。
第1章(2)
「冷靜?屁!那只鬼根本就跟孫子一樣,還要手下的兵包圍保護他!什麼修羅將軍?哈!最後還不是怕死!」耶律魁很不屑地嗤哼。
「阿魁,你該慶幸之前跟你打仗的人都跟你一樣,不然你是不可能打那麼多勝仗的。」竹簾後傳來淡淡的嘆息。
「什麼意思?」二哥是在稱贊他嗎?可他怎麼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感覺。
「總之,這四個月就先休戰,讓士兵好好休息吧!」他低語,古箏撥動的聲音從簾後傳來。
「哦!」听到古箏聲,知道二哥的意思就是話題到此結束,耶律魁只好不甘不願地抓抓頭,邊嘀咕邊走出營帳。「真是……搞不懂你們讀書人在想啥……」
在老三走出營帳前,淡然的聲音又從竹簾後傳出。
「對了,我今天在觀戰時,發現有人躲在暗處看我,我已讓人擒下,你自己看著辦。」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的。」耶律魁臉上閃過一抹殺氣,二哥的身分可不能泄漏出去。
「處理完後,記得送到金陵軍那里去。」他又淡淡吩咐一句。
「為什麼?」耶律魁發出疑問。
可回答他的是琤琤弦聲。
知道二哥不想理他,耶律魁繼續嘀咕。「解釋一下會怎樣?會動腦就了不起呀……」
不理會老三的咕噥,他垂眸,白皙修長的指尖緩緩撥過箏弦。
撥動的弦音成了溫和的曲調,如一池流水,淙淙輕繞,看似溫柔,卻听不見奏者的感情。
修羅將軍……他想著那身銀色戰袍,面具覆蓋他的臉,可那雙黑眸卻無比璨亮,閃耀著堅毅不屈,比那身銀袍還要明亮。
他遠觀過無數次,清瘦的身形讓他的行動更矯捷,狂猛的氣勢如熾焰,即使身陷囹圄也毫不退縮。那雙眼,閃耀著光芒,極為耀眼。
他不禁好奇了,面具下的人是長怎樣、是怎樣的臉龐,才會擁有那樣堅忍明亮的眼楮?
會加入這場戰事,是不忍見炎狼國戰敗,畢竟這是他的國家,何況大哥都開口求他了,身為人弟也不好不幫忙;再說他也不忍見老三死在無腦下,再怎麼蠢,畢竟還是自己的弟弟。
他對習武沒興趣,在以武為尊的炎狼國,雖為二皇子,不過他向來生性淡漠,對權勢沒任何興趣。
他不住在皇宮,獨居于山林,深居簡出,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而他素來獨善其身,鮮少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興趣,可現在……
想到那雙耀眼奪目的眼神,淡色的唇瓣輕揚了。
再來是嚴冬,雙方休戰,對方又會有幾分耐性呢?今日他知道對方是急了,否則也不會輕中計策。
對敵,切忌急躁;一旦急躁了……
他淡淡地笑了,撥動的箏弦在營帳繚繞,有如織羅的網,靜靜等待……
夜,初雪還未來臨,風中就已飄著淡淡寒意。
一抹黑影在暗夜中飛動,悄悄地進入炎狼國的營帳,躲過巡邏的兵衛,身手敏捷地在各個營帳中移動。
他知道這是危險的舉動,一旦被發現,他不見得能輕易逃離,可是情勢讓他必須這麼做。
今天炎狼國送來一個首級,那是埋伏在炎狼營帳的探子,他挑選出的探子向來個性仔細小心,身分會被發現一定有原因。
他大膽假設,探子一定是發現炎狼國的軍師,而且也一定被察覺了,所以才會送了性命。
炎狼國的蠢蛋送來首級示威,卻也讓他懷疑軍師人正在炎狼軍營里,雖然不確定,可他一定要來察看。
如果幸運被他猜中,那他就能馬上取走那人的性命,就算不行,至少也能知道對方是誰。
他一直不了解對方的底細,敵暗我明,這對他們極為不利,如果知道對方是誰,那就能查清來歷,日後也好下手。
當然,最好是能現在就把對方解決掉,那就省了日後的麻煩。
他迅速地來到主營帳,里面燈火通明,箏弦聲從里面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