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人口旺盛,從丁旺海這一代分家後,成為家主的丁旺海有一妻四妾,正室魯氏只出嫡長子丁立熙。
陶姨娘生了庶三子立風,庶長女思媛;胡姨娘生庶次子立行;葉姨娘有一女思盼,為庶次女;年僅十七的水姨娘才過門不到一年,無子。
至于其他的通房和別人送的侍妾則沒資格上桌,另在偏廳置上兩桌席面,不用到前頭伺候。
「怎麼又把這兩個小拖油瓶帶出來,不是讓人送了幾個菜去偏院嗎?孝期未滿出來觸什麼霉頭,真是晦氣。」魯氏一張嘴不饒人,忍不住要奚落幾句。
年十五的裘希梅結的是百日親,也就是在父母過世百日內成親,否則要等上三年才能滿孝。
當時嫁妝不多,裘希梅已為魯氏不喜,加上又多了兩個吃白食的拖油瓶,她更是沒好臉色,對他們總是冷眼相待、冷嘲熱諷,還一度想過要退婚,後來是為了丁旺海官場上的名聲才不得不讓人進門。
不過裘希梅一成為丁愛長媳,魯氏的手段就出來了,不僅愛擺架子故作官夫人的派頭,借著婆婆的名頭要媳婦立規矩、洗手作羹湯,更動不動指桑罵槐,苛扣小姊弟的吃食及日常用品。
裘希梅便是在冰天雪地里被罰跪在魯氏房門口三個時辰才受了風寒,讓人能鑽得空子暗害她。
「娘,吃魚,這一道川草魚有強肝、祛風濕的功能,您的肝火旺,能降一降,老寒腿的風濕毛病也能略有改善。」裘希梅溫言軟語的夾了一塊魚肉孝敬婆婆,態度恭順。
「吃什麼魚,你在諷刺我火氣大,見人就發火是不是?我幾時有了風濕毛病我怎麼不知情,你這是在咒我!我怎會有這麼不孝的媳婦……」魯氏罵罵咧咧地撥開長媳夾來的魚片,見著她就來氣,越看越不順眼。
「那吃白菜香菇,這對老人家好,不會得消渴癥。」她故意低眉順目,不去瞧魯氏臃腫的體態。
「你是什麼意思,要過年了連塊肉也不讓我吃,你就盼著我早死,你好早日出頭當主母對不對?!」魯氏又不痛快了,尋著由頭發落不頂嘴的媳婦,鬧得別人也沒得吃。
「娘想吃肉呀,那這道用豬腰板肉燒的發菜栗子燒肉很入味,里頭還有滋陰補腎的……」裘希梅又是布菜,又是舀湯的伺候婆婆,一邊朝弟妹們使眼色,叫他們挑喜歡的快吃,趕緊吃飽,一會兒就沒得吃了。
裘希蘭、裘希竹很听話,挑了大塊的肉埋頭苦吃,誰也不看,魯氏愛吃的肥鴨、大蝦、淡菜燒雞和紅燒肉有一大半都進了他們的肚皮,氣得魯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吃吃吃,吃死你們兩個吃白食的!「你不知道栗子吃多了會積食嗎?想害我夜里鬧肚疼不成。」
「娘,媳婦……媳婦只是想孝順而已,您吃得順心媳婦才順心……」她一臉委屈的抹淚。
「是呀,夫人,你就別挑剔了,硬是雞蛋里挑骨頭,熙哥兒的媳婦兒除了身子骨差了些,哪一項不是順著你的意,成親不到半個月,你要往熙哥兒屋里塞人她也沒拒絕不是?」最愛興風作浪的陶姨娘捂著嘴假笑,給人添堵的事她一向不落人後。
「陶若雪你少開口,我自己的媳婦我自己教,你該關心你那個姨娘肚皮出來的庶女思媛,她都十六了還在那挑挑揀揀,養成老姑娘了看誰敢娶。」也不瞧瞧她是什麼身分,一個庶女也敢挑人,眼界高得非嫡長子不嫁。
「夫人沒生女兒,自然不曉得女兒是娘親的貼心小棉襖,嫁的好嘛,我跟著沾光,要是嫁的差了,還不時時刻刻擔心她受了委屈?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夫人是不能體會的。」陶姨娘有幾分炫耀,幾個女兒當中老爺最疼的便是她的思媛。
「你……」魯氏發癢的手掌很想朝她猶有姿色的臉頰巴下去,打進門以來,陶姨娘一直是她恨之入骨的死對頭。
「娘,喝點銀耳湯,別和陶姨娘斗氣,銀耳潤肺化痰,養胃……咳咳咳……」
裘希梅掩唇重咳了幾聲,一副病情又發作的模樣,她雙手顫抖地將盛了八分滿的湯遞到魯氏面前。
正在氣頭上的魯氏一看她朝自個兒的碗里咳,口沫都往湯里掉,當下氣呼呼地反手將碗一翻,整碗湯全潑向杏眼圓睜的裘希梅身上,她渾身濕淋淋的噙著淚,銀耳和著湯汁往下滴。
「娘,您何必要如此氣惱,傷了自個兒的身子,雖然大夫說媳婦的宮寒之癥甚為嚴重,于子嗣上頗為困難,可是也不是完全不能生,只要好好用溫補的補品養上幾年,三、五年內生個大胖兒子也不無可能……」
「什麼,你不能生?!」魯氏震驚地白了臉,指著媳婦的肥指頭氣憤不已的抖個不停。
「不是不能生,是慢上幾年,大夫說總會治好的。」無子是那年丁愛休離她的七出罪名之一。
「住口!那要什麼時候才能生,你要我們丁愛無後嗎?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我兒子怎麼娶了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當年他們是瞎了眼才為熙兒訂了這樁婚事,真是悔不當初。
「娘,我能生的,您給我機會,我會買最貴的藥材來進補,雪蛤、人參、何首烏、天山雪蓮……」
裘希梅每念一樣藥材,魯氏的心口就疼了一分,這些全是銀子呀!她居然拿她的銀子來燒……
「去去去,回你的屋里,不要讓我看見你,這麼費錢的媳婦我丁愛要不起!」
就在等你這句話!裘希梅在心里暗笑,面上裝出一副傷心的表情,帶著已經吃飽喝足的弟妹慢悠悠的回她的院落去了。
第4章(1)
「我說老大媳婦呀,老大都一把年紀了,也是好幾個小崽子的爺爺了,他是我孫子的爹不是你肚子里爬出來的兒子,你別老當他是兒子來管,拘得他姨娘、小妾的房也不敢進,苦哈哈地挨著你枕頭邊,你就不能讓他松快松快幾日,嘗嘗肉味,好歹是個大老爺,窩囊得像個龜孫子……」
避元善的母親杬采月面對管老夫人的念叨,一副事不干己的樣子。
千篇一律的「念經聲」就像月球繞行地球,每隔幾天就在耳邊繞呀繞,一字不改的照本宣科,好像找不到新詞了,老掉牙的梗都快用爛了,一點長進也沒有。
什麼可憐可憐那些守活寡的姨娘們有丈夫等于沒丈夫,看得望眼欲穿卻八百年來不進房,拐了個彎又繞進正室的屋子,叫她們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燻籠坐到明。
哼!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這種粘著別人老公不放的外星生物就該從地球表面絕跡,她們是殺不盡的害蟲,打不死的小強,生長速度比吹風還快,斬草除根了還能從旁邊的種子發出芽,耐力十足。
說她不賢不孝,還是媲美唐朝房玄齡老婆的千古妒婦,出門掛著一桶醋,把夫婿綁在褲腰帶上,寸步不離的獨佔。
呵呵,真好笑,這位名義上是她婆婆的管老太婆,你是不是管太多了,有本事你也扯出一條褲腰帶綁人呀!沒把你的陳年老褻褲掉在地上讓人笑話,她理個光頭阿彌陀佛去。
她陳小貞……不,是杭采月,用了二十幾年的名字老是忘記,畢竟太久沒用了,打從她「穿」過來後就是一個孩子的娘,寵妾滅妻的丈夫叫她杭氏,公公婆婆喊她老大媳婦,小叔、小泵是大嫂大嫂的喊,一整個侯府的下人尊稱她大夫人,連娘家的人也是一口一個女兒、大妹、大姊姊的,「采月」這好听的名兒竟沒怎麼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