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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撫謀妻厚黑學(上) 第4頁

作者︰寄秋

看著高聲吆喝的小販們,她臉上流露出淡淡悵然。

若是爹娘還在世,看她一身男裝的在街上操著賤業,不知會有多痛心,他們捧在手心怕化掉的寶貝女兒如今卻混跡市井中,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嬌弱和貴氣,染上市俗之氣。但人要活著總得妥協,她是弟弟妹妹頭上的一片天,再苦也要撐著,不能倒下。

「小扮,我想要一幅‘荷塘新月’掛在書房,你能給我畫嗎?」

一名頭戴綸巾的中年男子站在攤子前詢問,半新不舊的襦衫看得出是私塾的先生,手上還拿著一本書。

「你是此時要,或是過兩日再來取?」生意上門來,裘希梅語氣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有何差別嗎?」男子的面上透出不解,滿身的書卷味襯出文人氣息。

「隨手揮毫稍嫌草率了些,但求的是痛快,且此時此地的境況與夜深人靜時的心境不同,畫出來的畫作因時因地展現出兩種迥異的風格。」她將宣紙鋪平,畫下一抹清荷。

夜色下的荷塘是一片漆黑,美在月光朦朧,忽隱忽現的水色映照出荷塘倒影,幾片挺立水面的荷葉隨風輕晃。

荷塘新月求的是意境,而不是荷立于水中的美,畢竟新月無光,沒法照亮整片塘中荷景,偶得一角也是昏暗不明,看似荷塘卻模糊,僅能在蟲鳴蛙叫聲中感受到一抹暗送冷香的涼風襲來,人在夜里特別容易感覺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寂寥。

「我不急,你細細描繪……咦?你這是……」中年儒者兩眼一亮,盯著已成雛形的半幅畫作,好不歡喜。

「我別無長才,只能應景的畫上幾筆,這池中無荷,只有點點殘破的荷葉點綴,秋雨夜急,打在荷葉上別有一番滋味。」

「好,畫得好,這留待殘荷听雨聲的情境令人向往呀!我就等你這幅畫畫完,上頭題上兩行詩句。」他取出一錠銀子賞買資。

「那就請先生稍待一會,我添點顏色,使畫面更生動鮮活。」

裘希梅的畫有著江南煙雨的秀婉,只見淺紅暈開、淡綠輕抹,一抹水珠欲滴還凝的留在荷葉上,半殘的荷睫歪斜的停了只蜻蜓,小雨細如銀針,紛飛而落,打落了圓滾滾的水滴,隱入塘中。她接著在上頭題詩,字字句句寫出江南兒女的多情。

「好個‘風月無處尋,自有神仙來。’,神仙也耐不住要下凡來,賞賞雨打荷葉的美景。」中年男子大為贊揚地眯起眼,半是陶然,半是醉心。

裘希梅笑了笑,最後在畫的左下方落款,小巧的印章落下,是「梅希」二字,

送走了客人,她在青竹筆洗中洗了洗筆,將筆頭向下,掛在筆架上晾干,一小片雪花忽地飄落。

抬起頭,看看天空,潤如白玉的面龐揚起一抹淡然淺笑,墨般的雙瞳多了些許喜色。

所謂瑞雪兆豐年,今年雪下得好,過了臘月後是開春,凍土融化得早,春雨綿綿匯成小河,滋潤了土地和稻種,抽了芽的稻子綠油油地,待到來年秋收便是黃澄澄的垂穗,讓百姓們能過個好年。

只是,她記得明年將發生一件不太好的事,不過此事與她無關,也就不用太在意,官場上的弊端年年有,只看上頭查不查,官場惡習一直存在著,難以革除。

案親曾經說過,朝廷的積習難改源自貪官污吏,太多當官者只求自身權勢和財富,枉顧百姓需求,此乃人的劣根性,若不下決心大刀闊斧的整頓,遲早有一天會腐蝕國之根本。

但是她是一名連自己都快保不住的閨閣女子,朝堂上的紛亂和她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眼前的當務之急是積累一筆足以安身立命的銀子,先把自己打點好再說,旁的她管不上。

一片、兩片、三片……雪下得不大,也濕不了人,可是對大病初愈的裘希梅而言,她的身子骨受不得折騰,若再來一場風寒,恐怕小命就要送掉了,不想她好的大有人在。

拉拉衣襟遮點寒氣,免得由領子落入,她看了看沒有停歇跡象的小雪,即使在大樹底下,牽繩高掛的字畫仍有可能被打濕,薄薄的紙面若沾上一點點水漬,整幅畫作也就泡湯了。

為免做賠本生意,她打算收攤,來日方長,不必急于一時,以免得不償失,下回多畫幾幅畫,多寫幾帖字出來賣便是,銀子要一點一點的攢才不引人側目。

第2章(1)

正當裘希梅忙著卷起字畫時,市集的另一端遠遠走來幾名衣著華美的男子,走走逛逛,不時停下來問兩句,是那種既不買也不看貨的閑聊,眉宇間帶著幾分倨傲。

看得出他們與市集往來的百姓有所不同,雖然他們極力掩蓋住一身風華,可是言行舉止間仍透著一絲上位者的氣勢,猶如縣太爺逛大街,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

居中的男子容貌清逸,溫潤若玉的臉上掛著一抹月色般的清涼笑意,雙眼深邃,高聳的鼻梁有如刀刻出的線條,內蘊豐富而剛直。

只是一開口呀,那些氣質全一掃而空了,大刺刺的作派活似揮金如土的公子哥兒,一看就是很好哄騙的樣子,讓人覺得不騙騙他是對不起自己。

「一兩銀子可以買十柄扇子,這麼便宜,該不會是劣等品吧?我扇著掮著就破了。」做工真差,質感一塌糊涂,紙糊的槳料糊不平,竹條兒都露了一截。

冬天買扇,這人有病。路人們心里嘲笑著。可是下雪天有人賣扇才更奇怪,那是春日里才有的風雅事,出游的公子、小姐們人手一把搖呀晃的,好不優雅,此時賣扇早了些,等過了年才是大發利市的時節。

「公子別胡謅呀,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名士扇,刷地一聲打開,上面繪的是名家畫作,有小橋流水的,有小姐撲蝶,還有大和尚念經,小和尚打水的……不怕你看不上眼,就怕你瞧花了眼。」小販不遺余力的吹捧自家扇子,冬天賣扇博個新意。

其實他攤子上不只有扇,還有各式各樣的傘,以及一些不合時節的雜物,就像是想把平時用不到的東西全往外堆,誰看得順眼誰買去,他只求賺個打酒錢。

「名士真風流,你瞧我風流否?」擺出風流樣的管元善擠眉弄眼,拿起扇子直扇,扇得黑發亂飛。

「風流、風流,這扇子配公子你真是相得益彰,風流倜儻,路上的姑娘、大嬸們一見你搖扇全都含羞帶怯的回頭一笑,瞧你把她們迷得暈頭轉向。」他鬼話說得溜,毫不打結。

「呿!我要她們看我做什麼,本公子可是出自名門世家,打小家風嚴謹,潔身自好,你讓我風流好壞我名聲不成,心思惡毒呀!」他放下扇子,搖頭又晃腦的數落。

「公子爺,小的只是賣扇的,你別把我的膽都給嚇出來了。」小販拍拍胸口裝驚嚇。

「看你沒用的,不就是打趣兩句,要是來的是大官兒,你還不嚇得屁滾尿流?」地方官是百姓的衣食父母,做的好,福澤萬民,反之即是禍及子孫,用民脂民膏自肥。

「哪像公子說的,見到官就腿軟,不過若真讓我見著了官老爺,八成也是直打哆嗦,一句話也說不齊。」小老百姓哪有機會見官老爺,能瞧見一隊車馬打跟前經過就不錯了。

他狀似無意的發問。「難道頂天的官兒不是勤政愛民,廉明公正的青天?不然你腿軟個什麼勁,這當官求的也只是財而已,塞幾錠銀子,大老爺定月兌了官袍和你稱兄道弟。」

「嘖嘖嘖,那要花多少銀子才能和大老爺平起平坐,就算我把這攤子給當了也買不到在衙門當差的活。」那是人家有門路好鑽,他老實做生意,只求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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