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間恨死了應沐,不想再看見這一張臉,不想再听見他的聲音。
好像有人在啜泣,是幻听嗎?坐在辦公桌前忙碌的應沐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不管耳朵怎麼捕捉,那啜泣聲都是飄飄忽忽的,十分不真實,但那種難過的情緒卻如同利劍一樣,筆直地穿透了他的心髒,融進了他的血液里。
他沒有辦法忽視,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那一扇被關上的門,應沐猶豫了一會,慢慢地站了起來,是她在哭嗎?
哭泣的人太投入,連房間被闖入了都猶不自知,雙手牢牢地抱住枕頭,眼淚帕塔舶塔地掉下來,整個人看起來要有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應沐看了好一會,那些眼籃箏佛掉進了他的心里,酸酸澀澀的,十分不舒服,終于忍不住出聲,「你哭什麼?」
陶怡茫然地抬頭,聚焦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就是讓她傷心難過的罪魁禍首,雙手一抬,一個濕漉漉的枕頭就朝著應沐砸了過來。
應沐側身閃過,一步步地走到了她的床邊,一雙漂亮的眸子里洋溢著的全都是對她的關心,「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或許是哭久了,眼淚帶走了大部分的負面情緒,或許是應沐的神情太過溫柔,陶怡此時此刻完全忘了,眼前這個就是她在十分鐘之前打算恨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的應某人,用淚眼朦朧的眸子怔怔地看了他十幾秒,接著像是沖天炮一樣,猛地把腦袋砸進了他的胸口,疼得應沐直抽冷氣。
「木頭,你這個笨蛋,你最討厭了,你不是好人……」
源源不斷的控訴伴隨著眼淚濡濕了應沐的胸口,他嘆著氣,輕輕地拍著陶怡的肩膀說︰
「對對對,我不是好人,我陰陽怪氣,我對你不好,你也最討厭我了,所以你完全沒有道理為我這種人哭泣,別哭了好不好?」
女人的眼淚絕對是世界上最具有殺傷力的武器之I,這會應沐什麼都不想計較了,只求陶怡停止哭泣,然而他把自己詆毀得越徹底,陶怡就哭得越大聲,後面簡直跟個小孩子譬。一樣號啕大哭起來,還拿拳頭砸應沐的胸口,拳拳生風。
應沐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情況,除了幾聲無力的「別哭了」外,他只能充當一個木頭人的角色,傻乎乎地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陶怡大概哭累了,拳頭也砸痛了,理智終于又回到了腦海中,哭得慘不忍睹的小臉終于離開了他的胸膛,應沐抽了衛生紙替她擦臉,她表現得非常乖巧,任那只大手在自己的臉上滑來滑去,不作任何反抗。
應沐把用過的衛生紙扔進垃圾桶,重新回到陶怡的身邊,「現在可以說了吧,為什麼突然哭得這麼淒慘?」
「你揮開我。」陶怡努力想把眼楮瞪大一點,增加一點威懾力,但她的眼皮腫得跟核桃一樣,再怎麼努力都只能露出一小條縫,還紅通通的,十分可憐。
她哭居然是因為這麼個理由,應沐嘆了口氣說︰「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可以了吧?」「好敷衍。」
小魔女居然還敢不滿足,應沐把手伸到她面前,「你說都不說就親我的手,是不是也要跟我道個歉?」
陶怡咬了咬嘴唇,悶悶地說︰「對不起就對不起。」
應沐笑了,「你不是更敷衍?好了,別鬧了,肚子餓不餓?秘書們都下班了,想吃什麼,我親自買上來給你吃。」
「木頭。」陶怡又有點哽咽了。
對,這個男人就是這樣的討厭又矛盾,明明沒有辦法放下七年前的事情,或許心里還在暗暗地恨著自己,但他卻也沒有辦法徹底狠下心腸讓自己絕望,這種偶然的溫柔就如同罌粟一樣,再怎麼虛幻,卻也讓人眷戀,放不了手。
「別哭啊,動不動就哭泣可不符合你的性格。」應沐急了,他對之前的那一場哭泣心有余悸,可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誰要哭了。」陶怡給了他一拳,「我要吃牛排。」
「可以。」
應沐模了模被打的手臂,默默地想,如果他這會也號啕大哭,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臂這個念頭剛浮現在腦海里,他就感覺驚訝,連忙搖頭把這些不該出現在大腦里的東西甩出去。
不過如果再這麼糾結地跟陶怡處下去,他大概離神經錯亂也不遠了。
第6章(1)
好不容易伺候陶怡女王用完晚餐,應沐看她神情歡愉,如同一頭被順了毛的貓咪,懶洋洋地倚著床頭,時不時打一個呵欠,忍不住伸手模她的頭發,「困了吧,來,我送你回醫院。」
「不要!」這句話簡直有魔力似的,讓昏昏欲睡的女人清醒了過來,「我困了、我走不動了,我今天就睡在這里了,對,我現在就睡著了,不準打擾我。」
應沐又好氣又好笑,「別鬧了,你回醫院吧,我保證以後每天都去看你,比三餐還要有規律,一次都不會錯過,我發誓。」
算了,人家是病人,他心里再亂,也不能打擾到陶怡養病的情緒,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而且她現在走路不方便,也做不出太出格的事來,先順著她吧,有什麼問題等她養好了腿,再攤開來討論。
「陶怡,听話點,以後我也會定時向你報告公司的動向,你在醫院也可以工作,耽誤不了什麼事的^陶怡,你這麼一個人在我公司里,我也沒有辦法安心工作。」
應沐搜腸刮肚,把能想到的理由都說了個遍,無計可施的時候,被子里拱起的物體終于有了動靜,里面鑽出了一個黑腦袋,「你說的,每天都要來看我。」
應沐斬釘截鐵地點頭,「對。」
陶怡皺著眉毛又思考了一會,雖然近水樓台先得月,但如果真傷到了腿,她以後變成瘸子不就變成木頭的拖累了,這是萬萬不可以的,「好吧。」
「這才乖。」
應沐開心地親了親陶怡的額頭,然後兩個人都怔住了,陶怡差點被內心的狂喜淹沒,她顫抖著嗓音叫他的名字,「木頭?」
應沐狼狽地站了起來,「啊,對,我去把輪椅拿進來。」
陶怡望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巨大的狂喜後便是深深的失落,但又隱約透著一點欣喜,
不管應沐承不承認,他的潛意識里還是喜歡她的,所以她離目標好像也沒有太遠。
應沐在外面的辦公室待了很久,他如同一頭困獸一樣,在這個空間里煩躁地踱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親陶怡的額頭。
難道他還喜歡她?怎麼可能,他的心在七年前就沉寂了,他不會再對任何一個女人動心,更何況還是那個讓他不敢再愛的始作俑者。
或許只是一時沖動,對,陶怡長得那麼漂亮,燈光下更加秀色可餐,他身為一個多年沒有性生活又性向正常的男人,沒有一點沖動才奇怪吧,一定是這樣,對。
應沐反覆地給自己灌輸這個他絞盡腦汁才想到的理由十幾遍後,他更覺得這個理由真實可靠,十分具有說服力,于是他又恢復了正常的表情,穩穩地走進了休息室。
「就這樣?」听到他的解釋,陶怡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聲,想著應沐也是堂堂一家公司的負責人,竟然會想到這麼荒謬的理由來自欺欺人。
「對。」應沐面色不變地把陶怡抱到了輪椅上。
陶怡一點也不喜歡坐在輪椅上看人,輪椅太低,而應沐又太高,她這樣仰著頭跟他說
話,不僅會脖子酸,連氣勢彷佛也輸了一大截,以至于她拉著他的手,一個字一個字說︰「木頭,我告訴你,我不相信!」可惜坐在輪椅上,這話也變得沒多少力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