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你怎麼還沒回家呀?」
手機另一端傳來母親憂心的關切,艾若然軟聲響應。「媽咪,我還在忙,十二點前會回到家。」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兒,也是艾家同輩子孫里唯一的女孩,更是任教職的父母捧在掌心呵寵的掌上明珠。
案母一直不贊成她的主播工作,就算過了兩年,對她還是沒辦法放心,常以關心為名,盯梢查勤,絲毫不懈怠。
雖然有時覺得煩,但從事相關工作,看遍人世百態,她懂得感恩惜福,對父母的叨念也甘之如飴。
也因此她在艾家十分得疼,與各宗親長輩的關系都十分良好。
「但我剛剛打電話去電視台,他們說你早就離開了呀!」
「我在外面辦點事,等會兒就回家……」
她邊說邊感覺到有人靠近,沒料想這男人竟然趁著她講電話、無法反抗之際,輕推她的肩將她送出接待廳。
艾若然轉頭,瞠著美眸瞪他,靳崇宇只是輕敲著手表讓她看看時間,做出時間已晚的動作,徹底將她推出門外。
艾若然不敢置信地用手遮住電話,壓低聲音,有些蠻橫地說︰「這件事還沒了結!」
「我們剛剛已經討論得很清楚了,不送!」他凝視著嬌俏美女翻臉如翻書的反應,毫不留情地將她請出門。
時間真的很晚了,而且他還有事要忙,不想將時間耗在與她爭辯之上。
艾若然就這麼被「送」出門,眼睜睜看著鐵門在她面前關上,廊外的保全系統燈亮了起來,跟著接待廳的燈暗下,陷入一片幽暗。
「然然?怎麼不說話了?你還在嗎?」
艾若然回過神,趕緊回道︰「媽咪,沒事,我要回去了,半個小時後會到家。」
安撫好母親,掛上電話,她有些沮喪地瞪著大門發呆了好一會兒,重新整了整儀容後才踩著優雅的腳步回到車上,開車離開。
靳崇宇正打算回三樓洗個澡、簡單吃個東西再回修復室。
移動腳步的同時,他猶豫了一下,腳步跟著一滯。
這麼把人「送」出門是不是太沒禮貌了?他是不是應該搭理她一下?
這想法才閃過,他立即不假思索地揮開。
這女人的態度十分堅定,若兩人再交鋒,他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與她爭辯誰該合理擁有格格畫像的問題。
思緒理清,他重新挪動上樓的腳步,腦中轉著修復室那幅等著被醫治的古畫。
除了古畫結構與肌理筆觸的重建,委托者也希望修復老舊畫框,他得好好思考,明兒個一早怎麼分配工作。
這一刻,靳崇宇已經將那個與格格長得十分神似、帶著幾分嬌氣的女子拋諸腦後。
第2章(2)
午夜十一點,工作坊因為師傅、學徒、助手們紛紛離開,再度陷入一片靜謐當中。
修復室里,靳崇宇正坐在欲修復的畫作一角,將因為老舊而剝落之處重新填上漿料,並藉此觀察破損處周邊的狀況,以求填補處在重新全色後,能與原畫作做完美的結合。
堡作到一個段落,他站起身,這才發現,太過專心投入的結果,讓他肩胛緊繃酸痛。
他做了幾個簡單的伸展運動,看了看時間才驚覺已經這麼晚了,忙到沒吃晚餐的他頓時感到饑陽轆轆。
他強迫自己離開修復室,正打算到廚房煮一碗面時,訪客鈴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這麼晚了會是誰?
靳崇宇不解地按下對講機。「您好——」
「我是艾若然,麻煩開門讓我進去。」
來人聲線嬌脆,字正腔圓,落入耳底很熟悉,他卻想不起來在哪里听過。
「誰?」
艾若然忙了一天,一听到男人一副不認識她的口吻,便用分外甜美的聲音幫助他恢復記憶。「艾若然。上個星期找過你,與你討論過,請你歸還我家格格祖先畫像的事。」
經過她的提醒,被壓在腦中的記憶喚起,迅速浮現女人嬌俏美麗的模樣。
「哦,是你,有什麼事嗎?我記得我們已經談完了不是嗎?」
听他恍然大悟的語氣,艾若然心里有些挫敗。
這些年,她的人氣與日俱增,她還沒見過有人一次把她忘得這麼徹底的。
這是為了激怒她,讓她打消拿回畫像的念頭嗎?
不,她不會因此放棄。
艾若然拿出高EQ,心平氣和、不慍不火地說︰「那是你單方面這樣認為,我並不覺得我們已經談完了,所以請開門讓我進去。」
女人理所當然的口吻讓他蹙起眉。
他忙了一天,又累又餓,不懂這個女人怎麼專挑這種時間出現來打擾他?
她的態度十分堅定,絕對不是幾句話就可以打發走的,但他還是開口了。「工作室休息了,要談明日請早。」
這男人居然要她明日再來?
她就是沒空才不得不在這個時間出現,就算明天再來,她還是只能在這個時間出現呀!
她擰眉思索,這男人看起來內斂保守,說不定吃軟不吃硬……于是她決定放軟語調一試。
「可是……我已經來了耶!你這里烏漆抹黑又涼颼颼的,讓我站在外頭這麼久,說不定會害我感冒……哈啾!」
那一聲噴嚏是假的,但微涼的空氣讓她感到有點冷是真的,尤其為了趕來這里,她急得連套裝都來不及換下,短裙下的兩條美腿晾在冷風里,好不可憐哪!
靳崇宇已經打定主意不想搭理她,但听到她用可憐兮兮的語氣暗指她的處境是他造成的,果真激起了他身為男人的憐弱之心。
「那你就快點回家,免得感冒了,再見。」
艾若然听到他的回答愣了愣。
她以為他會因為她的話而生起憐憫,願意開門讓她進去,怎麼……他竟然是跟她說再見?!
怕真的被他趕回去,艾若然搶先一步嬌嚷。「靳崇宇,你不準掛上對講機,幫我開門!」
「喀」一聲,對講機在她的嚷嚷中掛上了。
艾若然錯愕不已,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然真的這麼做,他以為她會因此死心、順他的意嗎?
不——
艾若然咬了咬唇,伸出縴縴玉指,用力壓在對講機的按鈴上頭。
電鈴聲不絕于耳地回蕩在靜謐的空間,靳崇宇邁向廚房的腳步難以忍受地頓住。
這個女人也太「盧」了吧!
他踅回,接起對講機,捺著性子說︰「我不可能讓你把畫拿走,如果你再按門鈴,我就報警。」
堡作時,他可以整天不吃東西,可一旦結束工作,饑餓的感覺涌現,他就需要馬上補充能量,填飽肚子。
因為這個「特別盧」的女人,他填飽肚子的想望充滿身體里每一個細胞,將他向來溫和的脾性逼至爆發邊緣,讓他撂下狠話。
艾若然不是笨蛋,當然听得出他語氣里的隱忍。
她不想被當成瘋婆子送進警局,只有勉為其難地稍稍退了一步。「那至少讓我進去看一眼……拜托,一眼就好。」
畫像目前在他手上,她只能以退為進,不能把他逼得太緊,把他激怒對她的目的沒有幫助。
只要他願意讓她進門,她就有機會與他談畫像的事。
也許是因為餓極了,失去耐性,又或者是她放軟的態度,讓原本嬌脆的嗓音多了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綿軟,最後,他拿她沒轍地嘆了口氣。「就讓你看一眼,我沒空與你多談,請你看完就走。」
說完,他按下對講機的開門鍵讓她進屋,便往廚房走去。
如願進了門,艾若然張望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好奇,怎麼不見那男人的身影?
突然,她聞到空氣里飄來一股食物的香味,肚皮不自覺被誘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她的生活一向規律,下班回到家後,母親總是會送上一碗親自熬煮的湯讓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