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訝異,這個野丫頭居然也會感到內疚,更沒想到她虧欠的絮語听起來竟是這麼和婉動人,和她慣有的吼叫聲大異其趣。
哼!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變奇特的女人,一會兒剛烈似火,一會兒倔強蠻橫,一會兒又有此刻的柔順溫和。
面對她的所作所為,他應該生氣的,但怒意背後,他有的是更深的驚奇。這一生從來沒人敢像她這樣冒犯他,更別說膽敢反抗他,他看得出來,她根本沒把他當作一個王爺,只把他看成一個綁架她的惡徒……
忍住突然想笑的,蕭磊不想讓她發現他其實醒著,知道她還在身邊,他竟很想看看她在做什麼?
微微張開一絲眼縫,他正巧看見一只細瘦的手指朝他眼前伸來,接著在他的臉上很輕地戳了一下。
「哇!好冰!」華清妍低叫著,接著將手指移向他赤果的上身,在他胸口也戳了一下,「搞什麼,體溫居然比我還低,難怪臉色這麼蒼白……等等,該不會是死了吧?」
她驚恐地自言自語,趕緊伸手探了探蕭磊的鼻息……還好,還有呼吸!
松了口氣,她的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連眸光都帶著一絲輕松放心。「老天保佑,你沒死就好,否則我豈不是要良心不安地過一輩子?你還是早點好起來吧!省得每听你哀哼一次我就得跟著愧疚。」
蕭磊心中低冷一笑,他怎麼不知道這丫頭的心有這麼軟?先前看她那副發起狠來的模樣,他還以為她是個沒心肝又不知好歹的刁民,但現在看來她只不過披著一張凶惡的外皮罷了……
就在這時,一襲暖被突然覆上了蕭磊的身體,讓毫無準備的他驚愕怔住。
「白痴蕭磊,睡覺也不知道把被蓋上,如果就這樣活活凍死了,別人搞不好還以為是刀傷造成的,那我豈不是被你害慘了嗎?」反正他也听不見,她當然不必客氣。
天寒地凍的,這白痴的身上除了裹傷的布巾就再也沒有取暖的衣物,體溫能不變的像個死人嗎?就算肩傷再痛,衣服還是要穿、被還是要蓋嘛!
她的舉動讓蕭磊的心猛然一撞,這丫頭……自己不冷嗎?為什麼不趁他睡著拿被子去取暖呢?而且她口口聲聲恨他氣他,為何要善意地替他蓋上被子?
從眼縫中,他瞧見她搓著手、踮著腳緩緩往外廳晃去,窗外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將她瘦弱的身子襯的格外單薄,就像一個縴細的精靈,如果不悉心保護,似乎要在月光下消失了。
心頭一陣悸動,蕭磊從床上撐起身體,眼神復雜地望著華清妍的背影。
她只是個丑陋的乞丐,但……她卻也是第一個為他蓋被的女人,心底涌起一種莫名的情緒,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他只是看著她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中悠悠蕩蕩。
第3章(1)
抵擋不住睡魔的襲擊,華清妍後來窩在一張紫檀椅上冷颼颼地睡著了,夜悄悄逝去,當她被一陣香味誘醒時,窗外已經天色大亮。
有食物?在哪里。由夢中急速清醒,她饑渴地睜大眼環視四周,急匆匆地跳下椅子往外廳沖去,只見廳中的大圓桌上,擺滿了熱騰騰、香噴噴的菜肴。
但她急切的眼楮同時也瞧見了那雙冷冷瞪著她的鷹眼,剎那間,她對食物的熱情消失了大半,因為她知道,那個王八蕭磊一定不會這麼便宜她的。
蕭磊將眼光調回滿桌的菜上,嘴角噙著一抹冷笑。舉起銀箸,他優閑從容地品嘗佳肴,那些燒的色澤鮮艷、軟滑香女敕的各式魚肉,一口口地供進他的五髒廟。
華清妍不敢靠近桌子,但光看就讓她口水直流;他……他現在吞下去的是什麼啊?那塊看起來又香又滑的又是什麼?看著他將滿桌子她從未見過的上好佳肴送進口中,她餓的腸子都快打結了,真想撲上去大快朵頤一番。
但不管再餓,理智仍是戰勝了一切,死蕭磊雖然還沒說要為了肩傷處罰她,但她最好主動收斂一下言行,在某些必要時候,她還是懂得能屈能伸,只要別又氣得失控就好了。
「王爺,我也要吃飯。」眨眨眼,她竟然臉不紅氣不喘的拋出這句話,臉上帶著垂涎的笑容。
蕭磊驚愕地挑眉,凍了一晚上,她腦子凍壞了嗎?
「王爺,您該不會連口飯都舍不得賞給我吧?不然賞我個饅頭也行,這樣我就感激不盡了。」她笑得更加諂媚,雙眼因笑意晶瑩發亮,和昨晚潑蠻的模樣真有天壤之別。
請搞清楚,她是一個很專業的乞丐,已經靠著乞討苟活了十年,討飯對她來說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她對蕭磊雖然怨恨,但卻無礙于她向他討飯的決心,反正只要把平常叫慣的「大爺」改口為「王爺」就得了,她不介意多叫幾聲。
蕭磊眸一眯,除了不習慣她的新態度,更沒想到自己竟然不喜歡听她規規矩矩地稱呼他為王爺,若要說為什麼……大概是因為除了她之外,從來沒人能這麼生龍活虎地吼叫出他的名字吧!只要她別加上什麼王八或白痴的字眼,他發現她嘶吼的頻率其實還不難听。
他的眼光落在她裹身的長巾上,濃眉緊緊一蹙,「你這什麼德行?還不去里面換上衣服!本王的房中容不下你這種邋遢的臭丫頭。」薄薄的布巾瞞不住她骨瘦如柴的身材,這種可憐兮兮的難民模樣,讓人看了食欲全消。
華清妍的眸中涌起怒火,該死的蕭磊,就是他讓她落到這麼狼狽的地步,現在居然還反過來指責她邋遢?要是有衣服能穿,她會不要嗎?是誰讓她僅包著一塊薄薄的布凍了一整晚的!
用眼光砍了他一刀,華清妍繃著臉踱回內室,在床畔的矮幾上發現了一套衣裙鞋襪,看著那一層又一層的衣衫,她厭煩地一股腦套上,然後又回到圓桌前。
「王爺,現在您可以基于同情的立場,讓我吃東西了嗎?」很標準的台詞,很專業的諂笑,為了食物,她可以永遠對蕭磊這麼和顏悅色。
蕭磊手一指,示意她在圓桌旁坐下,「想吃東西很簡單,只要你照著本王的話做,馬上可以飽餐一頓,至于你若想指望本王同情你,還是省省吧!」放下銀箸,他深沉地看著她。
沒錯,他絕對不會同情她,在她犯下了刺傷他的大錯之後,他只不過讓她挨凍一晚,這種薄懲其實太便宜了,他不認為自己的做法有錯。
至于昨晚那襲被裖的溫暖,以及他心底乍現的莫名情緒,他懶的去理。
華清妍根本不必問他要叫她做什麼,她知道自己被架回王府就是為了那場賭局,不管他有任何要求,一定和賭局有關。
「蕭磊,你要我做什麼都是沒用的,我的臉已經燒傷很久了,根本不可能變美,你拿我和朱威打賭絕對有輸無贏,如果你要贏,我勸你干脆找別的女人去比吧!」只要提到食物之外的事,她就沒興趣再對他好聲好氣。
听到她一副意興闌珊的口吻,蕭磊的眸中埋著復雜的情緒;這丫頭到底怎麼搞的,換作別人有個變美的機會,大概早就高興的樂翻天了,為什麼她卻這麼消極?難道她不相信他能找來世上最好的名醫和靈藥醫好那點燙傷嗎?
「你這麼說的意思,是在輕視本王的勢力嗎?只要本王召喚,多的是醫術一流的神醫可供差遣,你臉上那麼點傷算什麼?你不必有這麼多意見,只要乖乖配合就行了。」他鷹眸微眯,其中閃露著睥睨一切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