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戰鎧?
隱隱有些東西連了起來,有些模糊,可是答案卻令她的心跳加快了起來。
「大嬸,你說,那個人的妻子和我同名同姓?」不知道為什麼,她發出的聲音有些干啞,好像在期待些什麼。
「對啊!對啊!都叫曲瑤光,還真是有緣。哎,曲姑娘,前頭就是我家了,你先歇著,我到後頭倒茶。」
「嗯……大嬸。」在她要離開前,曲瑤光喚住了她。「你說的那個人,還在這嗎?」
「在啊、在啊,他就住在那邊的竹林。」大嬸急著要把這個巧合告訴其他人。
「嗯。」淡淡的應了聲,她垂下眸。
眸中象是在思索些什麼。
——試著,去遺忘吧。
她說過,因為過去的事不能回頭,回憶太過痛苦,所以,只能試著去遺忘。
可是,他不想忘了她。
雖然,回憶是如此的痛苦。
但他心甘情願。
只有如此,他才能感覺她是曾經存在過。
「曲瑤光?」一如往常,亓官沂拿著自己做的東西向村中的農人換些菜,卻意外的听見這個耳熟到令他心痛的名字。
「是啊,這個曲姑娘的名字正巧與你妻子同名同姓呢!」在旁邊嗑著瓜子喝茶的農夫說。
「她是怎樣的人?」
「那姑娘看起來象是走江湖的,背著一把弓,帽子壓得低低的,看不太清楚長啥樣,不過她就住在林大嬸家,到她家串門子就知道啦!」農夫狹促的朝他擠擠眼,「小子,你該不會是想娶她吧?」
亓官沂聞言失笑。
「不,我的妻子只有一位。」他的妻子只有她。
他抬起眸,近似迷戀的看著天邊紅霞,想起那個人在夕陽下的玄絲也是這種光芒。
但,那個人只有一個,不論名字是否一樣,長相是否相同,那人是誰都無法取代的。
他閉上眸子,掩去眼底那抹悲慟。
夜深了。
習慣在夜里散步,亓官沂在河邊走著,霧中隱隱飄過一道白色影子,薄薄的霧氣擋不住月光流泄,染著霧氣的竹葉被月華照得發亮,他揉揉眼,雙眸望向河邊那道熟悉的白色倩影,心猛然跳了下。
瑤光?
他是在作夢嗎?
一個他期盼已久的夢,一個可望而不可求的夢。
月色下的曲瑤光站在河邊,束起的發幾咎落至淨白額上,風揚起發絲露出一截雪白頸子,長長的羽睫因思考而垂下,半掩住晶亮的瞳眸,絲絲霧氣被月華染成銀亮,在她身上罩下一層淡淡光暈。
亓官沂屏住氣息,害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消失,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她而移動。
「……瑤光?」他忍不住開口,語氣很輕,很怕這是夢。
是她嗎?
那人身子細微一震,然後緩緩轉身。
沂?
曲瑤光瞠大美眸,霧氣中的他是如此虛幻,象是夢。她忍不住將顫抖的指尖撫上胸前的玉佩,輕輕合上眸,然後緩然張開。
他還在。
亓官沂死命盯著她,很不想讓它只是一場夢。他吞了吞口水,有些緊張的開口,一首彼此都很熟悉的詩詞自唇邊流出。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他往前走了幾步,佇立在她面前,等待著。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曲瑤光深吸一口氣,伸手想踫觸他,指尖卻在踫觸到後頓住,他立刻攫住她的手,將她用力帶入懷中,緊緊的抱住。
她沒有反抗,就任他抱著。
「你沒有跟我一起下地獄。」她試著以平穩的語氣將話說出,但尾音卻泄漏了情緒。長指勾起他背後的發,緊緊纏繞在指尖,她半垂著眸,發現抱著她的手臂正微顫著。
「少了你,就等于下了地獄。」
「是嗎……」他說話的聲音似乎有點抖。「沂,你抱得太緊了。」
「有嗎?」
她皺起了眉。
「你怎麼了?」鼻音好重。
「沒事。」
「……你在哭?」
「沒有!」他很快的否認。
沒有再問,曲瑤光直接推開他,不給他閃躲的機會,雙手捧住他的臉,美眸很認真的看著他。
「你在哭。」她很直接的點出事實。
亓官沂俊容漲紅,有著被抓包的尷尬,他抓住她捧住他臉的兩手,垂下眸,眼角還掛著要掉不掉的淚珠,他撇著嘴,小小聲的開口。
「很好笑,是吧?」
「不。」她湊上唇吻去他眼角的淚珠,朱唇漾起笑花,「很可愛。」
「真的?」
「嗯。」她抓下他的手,印上一吻,反手扣握住他的大掌,牽著他的手沿著河邊走。
亓官沂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發現她的手握得很緊很緊,握得他有點疼,她的指尖微微顫抖,手心也出著汗。
看著她柔美的側面,她眼眶里有水光輕晃,他愣怔了下,然後輕輕的笑了,加重回握的力道。
冷柔的嗓音在夜里響起,「回家吧。」
回家?
「回你住的地方。」
唇角的笑意擴大,他用力的點頭。
「嗯,我們回家吧。」
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蟲聲鳴叫,水波搖晃,在沉默的夜里曲瑤光低下頭,凝視著兩人交握的手。
「不要放開手,好嗎?」話聲很輕,隨著風飄進亓官沂的耳里。
「嗯。」
他要牽著她的手,一輩子不放手。
晚風輕輕吹、輕輕吹,永不止息。
番外篇
別人都叫他左相。
事實上,他是有名有姓的,只是他懶得提,反正名字只是稱呼,只要不要太難听,怎麼叫都行。
他什麼沒有,就是那顆腦袋靈光了點,任何事看在他眼里就變了透明,玩起來一點趣味也沒有。
太容易的事做起來,一點也不有趣。
听別人說當官很難,得寵更難,所以他就撈個官位來做做,怎知,他翻手覆雲,彈指間奪人性命,日子還是很無趣,害他有些失望,幸好後來出現了個曲家人,耐玩了點,不過最後還是被他給玩死了,虧他還特地送上他的罪證,就等著她來扳倒他,唉!
日子真是無趣啊!
他輕輕閉上細長的眸子,薰香白煙裊裊,輕輕揭起了回憶的章頁,然後,沉陷其中。
「天璣,來,這個包子給你。」
他看著眼前對他笑咪咪的大姊姊,偏著頭暗思著她是誰,好像是他家隔壁的人,姓陳吧?
「謝謝,陳姊姊,你最好心了!」笑眯了眼,他伸出白胖的小手接過,還嘴甜的加了幾句話,「陳姊姊,你又變漂亮了!」
如他所料,對方臉一陣紅,輕嚷了聲討厭,然後害羞的揮手走人。
咬了口包子,天璣眯著丹鳳眼看著對方的背影,啐了聲。
無聊,真是無聊。
為什麼每個人的反應他都預料得到呢?難道就沒有比較特別的反應嗎?
又咬了口包子,黑瞳轉了轉。
他記得沒錯的話,陳姊一家人的感情好像不錯,事實上,他還滿喜歡陳家人的。
但感情好,不知道禁不禁得起流言猜測呢?
小小的紅唇勾起,他吞下最後一口包子,笑著離去。
「真可怕啊!陳家那些人,今個兒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居然拿刀相向,現在只剩下那個陳老頭還有一口氣,其他的人都沒救了!」一個大嬸大聲嚷嚷道,肥肥的身子還打了個哆嗦表示驚恐。
「我記得陳家人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另一名大嬸皺眉問。
「哎呀,這時局亂,發生什麼也不奇怪。」又一名大嬸插進來說話。
天璣听著听著,眉心有些皺,偏著頭,望著那個昔日和氣融融的陳家,再看著今早陳姊給的包子,手心還猶熱著。
他默默地咬了一口包子,卻發現再也無記憶中的甜美可口,他看著咬了一口的包子,再看著已無人的陳家,繼續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