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風的表情好像很滿意,拍拍他的肩。「沫沫還小,再給她點時間。她會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爸,你放心,我知道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
很早以前,安諾寒就知道韓家和安家有著不能被人揭開的過去,他們的財富積累在罪惡之上。
韓濯晨不能把自己的事業交給外人,因為稍有差池,不但他今天輝煌的事業毀于一旦,他連命都保不住。
沫沫從小被保護的太好,生性單純,沒法繼承她爸爸的一切。
這個介于黑白之間的龐大事業蕭誠擔不起,其他男人也擔不起!
所以,這一切都要安諾寒去承擔。
有時候,安諾寒常常想,如果再有個人能承擔起這份責任,他還要娶沫沫嗎?
隨即,他自嘲地笑笑。
這是不可能實現的假設。
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不可能實現的假設成為了現實。
一年以後,安諾寒坐在自己寬敞的辦公室里,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拼命揉著自己快要炸開的頭,語氣平靜如陳年古井︰「是嗎?那太好了,幫我恭喜晨叔叔。」
這的確是個喜事,韓濯晨的妻子懷孕了,是個非常健康男孩兒。這意味著他有了自己真正的繼承人。可他一點都笑不出,只覺得頭疼欲裂。
安以風頓了頓,說︰「听沫沫說,你在英國有女朋友,感情很好,是嗎?」
又一根毒針刺入他劇痛的太陽穴,讓他徹底麻木了。這段時間,沫沫堅持要和蕭誠去維也納學音樂,為了這件事幾次和她的爸爸鬧翻。
沫沫給他打過幾次電話,說她很想去維也納學音樂,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問他可以不以幫她。
他的回答只有兩個字︰不能!
安諾寒從未拒絕過沫沫的請求,這是唯一一次,堅定而果決。
沫沫驚訝地問他︰為什麼?
他回答她︰等你十八歲,等你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一定會給你自由!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沫沫會說他有女朋友,把他逼到了極限……
真愛一個人不計較付出和回報,但愛是有極限的,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安以風嘆了口氣,說︰「如果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就帶回來吧。」
「好吧。」安諾寒說完,掛斷電話。
既然和蕭誠去維也納學音樂是沫沫最想要的,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不去成全她。
就讓她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不經歷些風雨,她不會長大!
第6章(1)
外面有人敲門。
「請進。」
蘇深雅走進來,一身職業套裝襯托得她精明干練,自從一年前的項目順利完成,安諾寒被升為技術部的經理,蘇深雅就被調來做他的助理。
他一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蘇深雅也是,所以,他們之間再無其他。
「這份是剛做好市場分析,你看一下吧。」
「放這里吧。」他說。「幫我定兩張明天飛澳洲的機票。」
「好!」
她看看他的臉色,欲言又止。「還有事嗎?沒事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安諾寒叫住她︰「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好!」她義不容辭地應下。
「我爸爸讓我帶女朋友回家,明天的飛機……」
蘇深雅愣了一下,她對安諾寒的生活非常了解,工作是他生活的全部,別說女朋友,他身邊連半個曖昧的女人都沒有。
難道他想帶她回去騙他的家人。
「去準備一下。」
來不及驚訝,也來不及究其原因,她立刻點頭。「好,我馬上去準備。」
到了澳洲她才知道,安諾寒不是要騙他的家人,而是要跟她訂婚。
不是因為愛她,而是為了成全他真正愛的女人。
明知這個婚姻是一種無奈,蘇深雅還是接受了。
男人脆弱的時候往往對女人的柔情沒有抵抗力,安諾寒這樣的男人脆弱的時候太少,這是她最好的機會,她相信她可以幫他忘記傷痛,時間是治療心傷最佳的良藥……
訂婚宴過後,月明星稀的夜晚,亞拉河無聲流過。
河畔邊一雙人影牽著手,相依偎漫步在河邊,蘇深雅美麗的長裙在風里輕舞飛揚。
沫沫坐在車里看著這一幕,千般滋味在心頭反覆……
「這是最好的結局,對嗎?」她問。
「不是,這不是!」蕭誠回答,聲音輕靈如流雲。「沫沫,你根本不想跟我去維也納,你是為了要成全他,對嗎?」
「……」沫沫不說話,面無表情看著他。
「你是不是想問我的嗓子什麼時候好的?」蕭誠搖搖頭,嘆了口氣︰「你真傻,傻得可憐!」
「……」
「我非常恨一個人,你猜他是誰?」見沫沫仍不說話,蕭誠自己回答自己︰「是安諾寒!」
「……」
「你猜我為什麼恨他?」
蕭誠剛要說話,沫沫卻開了口。
「你恨他毀了你姐姐的一生,恨他讓人打傷了你。」沫沫說︰「你想報復他,所以你騙我,利用我。」
蕭誠驚訝地看著她,完全不相信沫沫的反應會如此平靜。
「我早就知道。」她告訴他。
「你怎麼知道的?」
沫沫笑著,笑容像個天使。「你還記得有人開車撞你姐姐嗎?安諾寒曾經說過︰他要做,會直接讓人撞死你。他還說︰是你讓人做的。我想了好久,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撞你姐姐。所以,我讓人幫我找到了那個司機……你猜司機怎麼說?他說,是你姐姐讓他做的。我又讓人復印了你的病歷,我拿著病歷咨詢過很多名醫,他們說你的傷都是外傷,恢復得非常好。」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沫沫拿著蕭誠的病例站在雨里。
她仍然不恨蕭誠,也不恨蕭薇,她忽然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想知道走出家人的庇護,沒有安諾寒的寵愛,她是否能夠承受外面世界殘酷的風雨,是否能夠真正地長大,學會獨自面對失敗和打擊。
蕭誠扳過沫沫的肩,情緒有些激動︰「你明知我騙你,為什麼還要裝作不知道?!」
「誠,你和你姐姐做了這麼多,無非希望我離開安諾寒……現在不是最好的結局嗎?」沫沫看向車窗外。「我們誰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有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蕭誠恍悟地看著她。「原來你在利用我,你故意跟你爸爸鬧翻,讓安諾寒以為你需要他幫你。你還告訴他爸爸,他已經有了女朋友,逼得他不得不帶著女朋友回來。」
「是!」沫沫眨眨天真的大眼楮︰「你覺得我傻嗎?」
「你不僅僅是傻,簡直是瘋子。」蕭誠大聲說︰「愛他愛得發瘋!」
「愛一個人,不是一定要得到。讓他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是更好嗎?」晚風漸涼,吹落了一地的銀杏葉。
沫沫很出手,接住一片在掌心。「我還能繼續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每天醒來看見他出門,睡前看見他回家,想他時可以抱著他……他,永遠都是我的——小安哥哥!」
「你還可以看見他和妻子接吻,听見他們的床上發出的聲音,你還能看見他的孩子出世……」蕭誠的話像是一把淬了毒藥的劍,割裂她自以為是的幻想。
「沒關系,習慣就好了。」
沫沫走下車,月兌下腳上的高跟鞋,朝著遠離河畔的方向走。
每走一步,眼淚就會落下一串。
她會離開,她會獨自面對風雨。
她會長大,她會嫁人,她會幸福,但是,她會把愛一直放在心底,留給他一個人!
蕭誠坐在車里,看著她挺直的背影融入黑暗。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越來越緊,金色的眼眸染了黑夜的顏色……
沫沫有一件事並不知道,他恨安諾寒,不僅因為安諾寒傷了他的姐姐,還因為他傷害了他最愛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