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是羅慕蘭,人未到聲先到。林巧兒連忙起身招呼。
「哎唷,打斷你們母女兩說體已話啦?罪過罪過!」
「沒的事,老師您請坐,我還忙著,先讓巧兒陪您多聊聊。」
林大嬸拭拭眼角,和羅慕蘭交換個眼神,退到里間沏了壺茶出來,擱在幾上,就又匆匆忙別的事去。
羅慕蘭拉著巧兒東聊西扯地,話鋒轉呀轉地,竟同樣又是轉到了她的婚姻上來。
「我說巧兒呀,那楚霸天若是敢待你不好,你就明說,別怕,一切有我,當初呢,原是一番好意,既促成這椿婚事,我就有責任……」
羅慕蘭吱吱喳喳扯了一堆,眉心上的紫色小痣也隨她激切的表情微顫。
「沒錯,夫妻之道貴在相互扶持,彼此尊重,若那楚霸天敢胡來,我等豈可坐視?定要討回公道!」
簡唐山也來了,腳才跨進後院,馬上拍著胸脯,說得義正辭嚴。
林巧兒哭笑不得,怎麼大家都一鼻孔出氣?仿佛她婚姻若不夠幸福,就是他們的罪過,難不成她得貼個標簽在臉上,召告世人她很幸福才行?她的壓力好大哦!
「你有什麼能力在這里大放厥詞?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妄想保他人?」
羅慕蘭瞧著簡唐山就有氣,最近世道亂,不景氣,她的沉重愈來愈少,這筆帳她全算在簡唐山身上了。
「那你又多神通廣大?」簡唐山不甘示弱,立即反唇相稽。
「什麼混帳話?我那私塾從父親手上留下來,原開得好好的,若不是你故意攪局,搶我的學生,怎會如此?」羅慕蘭氣得發抖,渾然忘記此行的目的,指著簡唐山的鼻子罵,「你的私塾又如何?小貓兩三只,我看你能撐多久?」
「能比你多撐一天,就是一天!所謂好男不與女斗,若你求我,或許我慈悲心大發,分幾個學生過去,你也不至面上無光至此!」
「你你你──你這個臭簡唐,下三濫的六指窮酸,我羅慕蘭不過是讓你,你以為你真有本事?我呸!」
兩個人又斗起來,聲音愈罵愈大。
林巧兒微笑著掩住耳朵,連忙乘機逃開,匆匆告別父母,躲避那些令人困擾的關懷。
林巧兒前腳才走,葉夢殊和蔣孟庭後腳就到了,而那兩位教席竟還在吵。
「我們是要幫巧兒姊姊的,你們竟還如此?羞不羞呀!」
葉夢殊向來驕縱,也不管對方是長輩還是晚輩,劈頭就罵,罵得羅慕蘭與簡唐山滿臉通紅地住了嘴。
「但是巧兒說啦,楚霸天待她不壞,會不會是我們杞人憂天了?」羅慕蘭瞪了簡唐山一眼說。
「我從沒說楚霸天待她壞哦,我只是說楚霸天不知怎樣待她好!」
「好小姐,您就別玩繞口令了,我沒讀過書,听不懂那些有學問的話,哎,」林大嬸插嘴道,「巧兒究竟過得如何,楚霸天究竟待她好是不好,您就直說明白,別教我和巧兒她爹操心呀!」
「好,那我就直說,楚霸天霸道慣了,凡事以自我為足以,如果我們不幫巧兒姊姊,她一定會被欺負得很可憐。」
「那該怎麼辦?」听說女兒可能被欺負,林老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滿腦鬼點子的葉夢殊將自己的計謀說出來。
「行不通,婚姻是絕對個人的事,我們雖關心巧兒,但也無權涉入太多。」一直旁听未曾開口的蔣孟庭卻首先反對。
「難道你不希望她婚姻幸福?」葉夢殊嘟著嘴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在動歪腦筋,想找機會讓她重回你的懷抱,對不對?」
「你說這什麼話?我打歪主意?」蔣孟庭挑高眉,氣得想將葉夢殊抓過來打一頓。
「就是就是,你就是打歪主意,我早知你舊情難忘,否則那日你也不會又畫起巧兒姊姊,差點得罪楚霸天!版訴你,蔣笑話,你別再作春秋大夢了,听怕最後落得一身笑話!」
葉夢殊大聲嚷嚷著,眼眶一紅,轉身就跑掉,把蔣孟庭氣愣在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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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催促下,蔣孟庭嘆口氣,追出去,然而哪里追得上狂奔而去的馬車?
他垂頭喪氣地在街道上走著走著,沒想到竟遇見打算散散步、順道買些紙筆,再租黃包車回霖園的林巧兒。
「那日……霸天他太粗暴,失禮了!」
林巧兒彎身致歉,對這事一直耿耿于懷的她,幾乎沒臉再與他們聯絡。
「算了,倒是你──日子過得委屈了,配上那樣一個人!」
蔣孟庭嘆氣,對童伴的關懷依舊,卻無能為力。
她既嫁作人妻,他就是不相干的男人了,又能如何?
「他其實不壞的,為什麼你們都如此錯看他?」
林巧兒有點無奈,但夫妻的事又如何向外人解釋得清楚?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蔣孟庭冷笑,這惡意的批評,讓林巧兒當場氣紅了臉,淚也落了下來。
「他是我的丈夫,好與壞,我自己擔待,不允許旁人如此說他!」林巧兒拿出手絹拭淚。
「好好好,我不再亂說,哎,嫁人了還是這麼愛哭,我只是心疼你──」
「免了免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你還是去心疼小夢吧,我看得出來她對你是一片真情。」
「別提她了!一提她,我就滿肚子火。」
「怎麼,你們吵架了?」
蔣孟庭不吭聲,他怎能明說正是為了巧兒才有此一吵?而且吵得莫名其妙,那個小辣椒,嗆得無法無天,被他逮到一定痛揍她三百下。
「小夢她只是孩子氣重些,你還與她計較?羞不羞啊?」
林巧兒忘了自己的委屈,好聲好氣地勸說一回,看天色晚了,就由蔣孟庭護送,快到霖園時,二人才告別。
林巧兒方踏入廳堂,馬上就感到氣氛不太對勁。
「外頭那麼亂,你倒好興致出去逛?」
楚霸天冷冷地盯著她,林巧兒囁嚅地回答︰「你這幾天都忙得不見人影,我無聊,就只是……回娘家走走。」
「那倒是我的錯了,哼,為什麼不叫下人備車送你,卻獨自出門?這樣比較好偷雞模狗是嗎?」
「你說什麼呀?!我只是、只是……哎唷──」
第8章(2)
楚霸天突然扭住她的手腕,痛得她叫出來。
「說,只是什麼?」
瞧見她痛皺了眉,楚霸天放松力道,但林巧兒的手腕快快是一片殷紅。
林巧兒撫著腕,紅了眼眶,不知如何回答。
「不要再裝出那一臉楚楚可憐相,別的男人很吃這套是嗎?」
楚霸天惡意地擰起她的下巴。
「我不過是想,司機開車,送你,出去,又專程趕,回來載我,太累了,這里離嫁家近,我就叫黃包車,也,也方便……」林巧兒顫聲說,實在搞不不懂楚霸天為何突然發這麼大的火?
「好體貼的理由!連對個下人都如此溫柔,莫怪男人會被你迷得不知死活!」楚霸天嘿嘿一笑,聲音又低又柔,卻讓林巧兒嚇得一心怦怦跳。「緊張嗎?沒做虧心事,何必緊張?」
「我……我沒,沒有呀!」
「那你在大街上,又是抹淚、又是臉紅的,這敘舊之約還挺精采的?」
楚霸天嘴里嚼著糖炒栗子,笑得十分邪氣,眼底跳躍著冰冷的怒火。其實他並無追蹤妻子行蹤的意圖,但全南京城里處處是他的眼線,任何風吹草動,蛛絲馬跡要不傳進他耳里還真難。
「大街上?我們只是巧遇……蔣孟庭,你也認識呀!」
「蔣孟庭顯然很關心你,嗯?」
「他?他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同學──」
「你何不干脆直說青梅竹馬?」
林巧兒水汪汪的眸子瞪得大大的,這這這──飛醋未免吃得太荒謬,她原本滿心驚顫,頓時化做滿月復氣惱,淚又撲簌簌地落下。虧她還為了他與人爭辯,為了他不惜對蔣孟庭發脾氣,他竟如此懷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