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一點防心也沒有?就在十年前,徐直著了道,有人竟對她下藥,如果不是他心生狐疑跟了上去,誰知徐直那一回會遭遇什麼?在皇宮里誰敢對她下手?皇子?西玄上下哪個不將她當西玄的榮耀?居然也敢下此毒手……至今他仍然懷疑是周文晟下的手。
那時周文晟要的,怕是想得了徐直的身,只不過讓他搶先一步進門……他想起當年他在集賢殿側間里冒犯的親吻、情難自禁,卻落得被吐了一身的下場。
徐直,從來就不會是屬于他的,不管是身份上或者是命中注定。
他雖是西玄二皇子,但母妃遭人害死,他不信父皇不知情,只是父皇的不作為,繼續寵著那個毒蛇般的貴妃。
他厭惡皇宮里的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他的兄弟。
在情感上的歸屬,他是屬于西玄的;但對母妃一族的風俗民情他自幼耳濡目染,幾乎是根深蒂固了。例如若能在死前將一個人印記久了,也許來世就有機會再相遇,今生無法做到的,來世就有了那麼一點機會;又例如,心里有了人,唇舌相觸為始,情自上而下,貫穿全身,方是靈肉合一,這才是命中注定的半圓。
那時尚是少年的他,只是單純的想要確定徐直是他的……哪知他吻上徐直時,心里焦慮、煩躁,只覺得徐直的唇畔雖柔軟,卻是那麼遙不可及,仿佛他怎麼也追不上……當下冷水潑頂,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緊跟著徐直便吐了……原來,他倆天生就不屬于彼此的嗎?老天爺不給他嗎?
那一晚,他一直呆在側間里發呆,不管徐直是不是他的,他絕不叫人得逞了去;徐直她,徐直她值得最好……她絕不該淪落到被人強迫去。
也因此,京師傳出了風聲,徐直的第一個男人是他,徐直睡了他……或者,他睡了徐直。
徐直高傲到不願澄清,卻也絕了徐直的妃子之路——至少,東宮太子有這念頭的話。
既然如此,多年以後,為什麼周文晟又要對徐直下手?因為徐達與徐回都不在西玄了嗎?他咬牙,既然如此,還不如硬將徐達帶回,至少多個箭靶。
徐達于他,就是個想要得到的玩物而已!他就是看上了那幅畫中美人,開國皇帝會留下這幅畫未嘗不是求不得,倘若他得到與畫中人物神似到都可以讓人懷疑是不是轉世的徐達,是不是表示他這一世並非全然的卑躬屈膝……他他心知自己早已扭曲,卻從來不想阻止。扭不扭曲,不是他說了算,全是西玄皇宮里的人造成的,不是嗎?父皇、寵妃、兄弟……太監、宮女……所有人都是……一腳踢開側間,里頭空蕩蕩的。
他一怔。
隨即臉色大變。
他立即轉頭奔向秀閣那方向。
他不住的在心里盤算他到底離開多久了?周文晟又離開多久了?倘若、倘若各取所需他無話可說,但要是強迫徐直……甚至、甚至是徐直另半個圓,他非要殺了他不可!
予近秀閣愈有一股怪味。「不對!」是失火!
他剛到秀閣,火光就從屋頂暴竄而出,他抓住一名太監。「徐直呢?」
幾名太監正忙著救火,聞言皆是愣了一下。「二殿下,咱們是聞到怪味剛過來,以差人去通報了,咱們來之前根本沒有看見人。」
沒有看見人?連最基本的宮人都不在?他背脊起了一陣冷汗,驀的,他接過一同水淋在身上,大步流星地進入秀閣。
「徐直!」他嘶啞大喊。「徐直!」
一抹人影自火光里現身,是名男子,緊跟著,他看見男子扶著一個女子……他立刻上前眼見上頭梁柱燒了半截落下,他月兌下濕透的紅袍,借力打歪那降落在徐直身上的半梁。
零星的火花落在三人身上,他與那名男子打個照面,是徐志新來的身邊人姜玖,兩人同時滅去徐直裙上的火星,他怒聲問道︰「她怎麼了?」
「大姑娘頭疼,被人扶去秀閣休息,我剛到時就遺失時就已失火。」姜玖說的極快。
這麼巧?西玄二皇子不及細想,便道︰「你背她起來,方便月兌身,我在後頭護著。」
姜玖聞言,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也迅速背起徐直。先前不敢背,是怕頭上落了火星,徐直絕對首當其沖,現在有人願意護著,他自然依言而行。
徐之美目緊闔,也不知是頭痛還是被嗆到,似乎昏迷了過去。西玄二皇子心里惱怒,這什麼跟什麼?哪來的巧合?
就算是巧合也不該是徐直遇上!徐達的平順怎麼不分她一點!
兩人一路護著徐直出去,臨出門前,火星直落,就要掉進徐直的發絲間,他本能地伸手擋住,手背頓時一陣劇痛。
周文武自廳門口走進,听著絲竹之音,看著伶人舞動,又是那一套奔仙,徐直仿佛看不膩。
「停了。」他忽然開口。
樂師立刻停止彈琴,徐直往他看去,他道︰「這樂曲令人想睡。」
徐直哦了一聲,也不反對。事實上,這一個月來,周文武發現,除非是徐直興之所至,沒有人知道當下她在想什麼;平常非關學術,她都是十分隨意或者該說不在乎,她全身上下都是由身邊人打點的妥妥當當;如果她身邊人不是貴族,熟知貴族該有的一切,他都要懷疑徐直今日所呈現人前的,就是一個平民模樣。
徐直對著首舞的雲卿道︰「那,你唱西玄求愛曲給我听吧。」
整廳的人驀地淨聲。
周文武面色陡變。
雲卿垂下眼,掩去眼神。「是。」
「有感情的那種。我一直想听听,有感情的求愛曲與沒感情的求愛曲差在哪里。」
雲卿詫異的看她一眼,雖不解她到底在想什麼,仍道︰「那就請大姑娘到場中來。」
徐直起身,經過周文武時,周文武冷冷的問︰「徐直,你知不知道求愛曲是做什麼的?」
「自然知道。」徐直一臉莫名。
所以……那些夜晚,對徐直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就只是……能夠撩起她體內的欲/望而已?他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徐直走到場中央,道︰「好了,開始吧。」
雲卿又看了周文武一眼,開始繞著徐直唱起西玄求愛曲。
當他唱完時,徐直又哦了一聲,沉思著。
「這沒有感情,是嗎?」
「是的。」雲卿咬咬牙,試探地說︰「接下來,換有感情的?」
「好,你唱有感情的給我听听。」
這時,姜玖正好走到門口,听見這話,足下一停。
「我有寬闊的臂彎,女郎啊,你願不願意靠著我?我有健壯的體魄,女郎啊,你願不願意模……」雲卿繞著她唱,她跟著他轉,直直盯著他的眼神。他的歌聲充滿激/情,眼神誘人,仿佛隨時能勾人魂似。這樣的唱法,哪個女人都會以為他動了心。
徐直听著听著,眼神發亮,周文武終究是按耐不住,踢翻了幾案,笑道︰「徐直,你真要讓一個卑賤的伶人唱完這首嗎?你可知西玄求愛曲對于西玄人而言有多神聖?」
徐直想說唱完它這首求愛曲雲卿唱的極為動听,一個人的歌喉可以使天生,但,能把一首歌唱的如此具有感情,雲卿見過她幾次啊哪來的愛啊情的?這分明是他的天賦。
思及此,她忽的撂住雲卿的雙手。
周文武跟姜玖同時看過去。
「你唱的極好。我從未想過一首曲子,同樣的人面對同一個人,居然可以唱的如此無情跟有情,原來這才是真正的西玄求愛曲啊,任何一個女子听了都會動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