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于她而言,在這一個周休二日,關掉手機,拔掉電話線,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兩天兩夜,就已經是「放肆」的極限了。
星期一早上,她準時七點起床,利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擰了冷毛巾放在臉上,試圖幫浮腫疼痛得像火燒的眼皮冰敷。
若是腫著一雙核桃眼去上班,是瞎子也都看得出她失戀了。
這兩天她除了默默掉眼淚外,沒有哭天搶地,沒有要死要活,沒有捶胸頓足,也沒有悲慘到像書上描寫的那樣,心碎成了千千萬萬片,撿也撿不回來。
她只是覺得胸口空空的,好像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可是又不確定到底是什麼。
太陽還是一樣打東邊出來,從西邊落下,世界也沒有因為這樣就毀滅。
她還是能感覺到肚子餓,感覺到疲憊,甚至也記得怎麼煮東西吃……她已經實際到,連她都快要瞧不起自己了。
七點半,她把變干了的毛巾拿回浴室,洗好晾到架上,然後回臥房換衣服。
從今天起,她再也不需要強迫自己穿那些露肩T恤,再也不需要擔心自己的打扮會不會丟他的臉,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周錦初從衣櫃深處翻找出了塵封多時的襯衫和裙子,一一換上。
看著穿衣鏡中熟悉的自己,她松了一口氣,卻又莫名感到一絲失落。
以後不再有「悅己者」了,所以她的容貌、裝扮,也已經不再重要了,反正也沒人看。
「沒人看就沒人看,」她喃喃自語,硬生生吞回突然上涌的酸楚自憐。「我自己看,自己順眼就行了。」
八點整,她打開公寓門,要去前面路口搭公交車。
那輛熟悉的悍馬車停在她家門前,周錦初腳步只停頓了一瞬,隨即對那輛龐然大物和倚在車頭的高大男人視而不見,徑自往前走。
「小周!」頂著一頭亂發、臉上有明顯黑眼圈的符浪吃了一驚,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了她。「慢著,你要去哪里?」
她停了下來,只得回頭看著他,「早。」
周錦初,你不愛他,你不想他,你不要他,你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符浪見她神色如常,不禁寬慰地吁了一口長氣。
幸好,她沒有生他的氣,幸好,她還肯跟他說話。
「小周,你忘了我來接你上班的嗎?」他柔聲開口。
周錦初心底波濤洶涌,說不出是酸是苦是甜是澀,但是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再跟他周旋下去了。
從今往後,他仍然是符浪,她的頂頭上司,「極限運動大挑戰」的制作人兼主持人,而她依然是小周,他的執行小助理,「極限運動大挑戰」的總務兼雜工小妹……就跟過去兩年一樣。
就讓一切都回到原點,對誰都好。
「謝謝你。」她點了點頭。
符浪看著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太一樣了,卻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不過她沒有甩他巴掌,沒有要他滾下地獄去,也沒有鬧別扭說寧願去搭公交車,為此,他再度由衷感謝老天,阿彌陀佛!
符浪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忐忑不安,患得患失,他只是很高興這一切又恢復正常了。
丙然是他的小周,她的胸襟氣度絕不是那種小鼻子小眼楮的庸脂俗粉可比的,就算星期六他們吵了一架,可是她很快就恢復理智,不再跟他一般見識了。
能夠遇到像她這麼通情達理的好女人,也許正如外婆和老媽說的那樣,是他走了天大的狗屎運。
一路上,符浪高高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跳回胸腔內,雙手穩穩掌握著方向盤,時不時側頭瞥身畔的小女人一眼。
現在才發現,她為什麼又穿回原來灰撲撲不起眼的服裝了?
難道是因為他先前幫她買的那些新衣服已經穿舊了、不新鮮了嗎?
「小周,這個周末我再帶你去買新衣服好嗎?」他熱切地提議。
周錦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有衣服。」
「可是那些都穿過好幾輪了,你如果覺得膩的話,我們可以再去別家服飾店選其他的款式。」
是他看膩了吧?
「謝謝,不用了,我衣服夠穿的。」她淡淡道。
他模不著頭緒,怔怔地看著她。
在停紅綠燈的當兒,符浪拚命想打破車內靜窒得令人心慌的沉默,口吻熱烈地道︰「對了,我昨天送陳襄去機場,她回新加坡了。」
「喔。」
喔?他吞了口口水。就只有這樣?
第9章(1)
周六帶陳襄回彰化時,他被外婆、老媽甚至是全家人罵得狗血淋頭,連最疼他的小舅公都對他吹胡子瞪眼楮,害陳襄也尷尬不已。
可是事情有那麼嚴重嗎?
為什麼外婆他們生氣,小周也生氣,他真不明白他究竟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但他真的不想見小周傷心,所以他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很認真很努力地思考過他們之間的一切。
雖然初步沒理出個什麼頭緒來,但是有一點他非常的確定──
不管小周是不是他這一生真正的完美另一半,他都不想失去她。
他當初說和她在一起時感到很舒服、很自在,真的是句句實言,沒有半點虛假。
手握著外帶咖啡杯,符浪站在通往中庭的門邊,黑眸痴痴望著坐在外頭座椅上的周錦初,想過去,卻又不敢。
她也許還在生他的氣。
要不,怎麼每當他想找她談周六發生的事時,她就顧左右而言他,用一堆公事來搪塞他?
她一定還在生他的氣。
不然她不會刻意表現得那麼平靜,那麼自在,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這一點都不像她的個性。
她絕對還在生他的氣。
而且他有預感,這次可不是那麼容易擺平了。
但就算是這樣,男子漢大丈夫,又怎麼能畏頭畏尾,不去主動解決問題呢?
符浪深吸了一口氣,推開玻璃門走出去。
「又不記得戴帽子了。」他來到她身邊,柔聲開口,「太陽那麼大,等一下中暑怎麼辦?」
周錦初微微一震,抬起頭時,已經是神色如故。「嗨。」
「為什麼自己跑到這兒吃便當,也不等我?」他邊說邊在她身旁坐下。
「等一下還要去企宣室開會,所以我就先吃了。」她看了眼腕際的表,啊了一聲,「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了──」
她收拾著幾乎沒什麼動的便當盒,就要起身,突地手臂被一只大掌牢牢握住了。
「你在躲我嗎?」符浪眸光深沉而略感受傷地望著她。
她心一痛,隨即咬了咬下唇,將翻騰的情緒全數吞咽了回去。「我躲你做什麼?是要開會了,再不去,他們會追殺我的。」
「小周,你如果還生我的氣,你打我揍我扁我,做什麼都行,」他眼神一黯,「就是別拿我當陌生人。」
她眼眶有些灼熱,掩飾地笑了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們不就是好同事嗎?哪里是陌生人了?」
「我是你‘男朋友’,」他刻意加強語氣,「而且是以結婚為前提交往的男朋友,不是‘好同事’。」
周錦初努力壓抑了好久,最後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道︰「符浪,我們已經分手了。」
「分手?!」符浪瞪著她,滿臉震驚錯愕。「哪有?」
「星期六。」她掙開他的手,試著語氣溫和地提醒他,「你不記得了嗎?」
「根本沒有這件事。」他心一急,霍地站了起來。「你不能因為我們倆吵架,就說我們分手了,世上哪有那麼兒戲的決定?」
「符浪,我們不適合,遲早都是要分手的。」她再也掩不住滿心惆悵之色,「趁現在和平分開,總比將來鬧得不可開交,惡臉相向的時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