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們省城龍升行、寧德玉磬也不是你惹得起的。」蔣舒月跟著附和。她從沒見過負謙深情款款的樣子,本來擔心他是塊不開竅的木頭,原來是沒遇上對的人,她多慮了。「我不是不能體會你愛子之心,只是棒打鴛鴦會遭天譴的,說不定會報應在你兒子身上呢!找媳婦不簡單,但要找人照顧你兒子就不難了。挑個老實點的姑娘,最好年紀小一點,讓她從小就有一輩子得好好照顧少爺的想法,只要你好好待她,別像對晴蜜一樣,她會把照顧你兒子視作報恩,不離不棄的。」
「是呀,我怎麼沒想到這層呢?」找媳婦不如找忠僕,她兒子呆呆傻傻的,肯定戴綠帽都不知道,母親難為呀!
老婦嘆了一聲,舍不得晴蜜也難有什麼作為,只好死心帶兒子離開。
「總算走了。」蔣舒月松了口氣,這件事從頭到尾負謙都陪晴蜜經歷過,正是增進感情的好時機,該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才是,便識相地退場。「我出來一段時間了,你姊夫肯定擔心,我先回圓樓找他,你扶著晴蜜慢慢走回來吧。」
「好,姊姊小心,」姊弟不是當假的,他當然知道她用意為何,刻意等了一會兒,待彼此距離拉遠,才扶著晴蜜順著坡道下山回圓樓。
「公子。」
杜晴蜜在途中開口喚了一聲,語調不是很愉快,引得他相當緊張。
「怎麼了?膝蓋很疼嗎?還是熱著了?」
「不……」她搖了搖頭,將他相扶的雙手撂開,一臉嚴肅地對著他道︰「我想,我還是離開吧,鳴台山不適合我。」
為了騙過油行母子而造假的夫妻身分,事後可以對茶戶們解釋澄清,可難免以後會被拿來說嘴。她不怕被人調侃,是怕自己掩飾不了喜歡他的心意,她不想以後在他面前無所遁形時,他眼底會有防備,會有硫離。
她不想貪圖生活上的安逸而換來虐心的痛苦,她寧可過回到四處問差事、做雜役的日子,至少她心里路實,不會虛浮,不會難過。
「我真的,想離開這里了。」
第4章(1)
蔣負謙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回去再說吧。」
他不再開口,杜晴蜜找不到話說,也不想說,邁著艱辛的步伐,每走一步都是痛,不禁悲從中來。忍住不哭,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在泥地上搓起幾顆湯圓兒。
看著因她的淚水而凝結成的小土丸,蔣負謙的心也揪疼了下,她明明不想離開,為何要逼自己作出這種決定?跌倒前明明都還好好的啊!
等等,跌倒前?!
蔣負謙對她的行為總算有了點眉目,如果不是對他動情,豈會因為誤會了他一、兩句話而難過,甚至興起離開鳴台山的念頭?知道她有情,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
回到圓樓後,蔣負謙突然有些頭疼,為了博覽圓樓情況,當初特意將房間跟書房設在頂層,她得忍痛走上百來階的樓梯才會到。晴蜜是他兩年前姿的媳婦一事,早晚會傳回圓樓,他也有意坐實這件事,因此沒有顧忌或回避,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他巴不得早早讓人誤會!他打小就知道一件真理——客氣的人沒飯吃。
「你——」杜晴蜜嚇得不得不圈抱住他的脖子。一樓曬茶、翻茶的人不少,全沒錯失這幕,教她如何做人?有何臉面在鳴台山待下去?「別鬧了,快放我下來。」
不想她誤會,偏偏做了一堆讓她誤會的事,她才不想當個自作多情的傻蛋。
「抱好。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在這里把事情講清楚。」他淡然地俯首,在她耳邊細語,杜晴蜜立刻羞紅了臉,捂住耳不再掙扎。
蔣負謙當著茶戶的面將她抱上樓,大伙兒不敢明目張膽地看,眼角余光卻都艦著,她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更加深了她想離開的念頭。
她現在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到時掩不住心里愛慕,痛會如何稚心、如何剎骨?她不是飛蛾,不會傻傻撲火,也不認為只要她堅持,最後終能得到。
她屈起食指,送入嘴里咬著。情字傷人,她總算體悟到了,幸好她不是燒了個體無完膚才發現男方根本是無情流水,他的體貼給得起任何人。
要是沒听到那句話就好了,她還能待在鳴台山,裝作沒事般待在他身邊。
到了頂層,蔣負謙才放她下來,讓她自個兒走進書房,
「坐吧,隨意點。」蔣負謙開了窗,再燃起書房內的炭爐,置上陶壺,由靠牆櫃中取出茶具,她仍垂首站在門邊。
「過來坐好,站著怎麼講事情?」
杜晴蜜如上戰場般先吸飽氣,事情總要處理,她不能逃避。「我簽的合同,要多少錢才贖得回來?」
「你以為我會同意讓你每月攤還嗎?」蔣負謙提壺沖了兩杯茶,抬首時,如蒼鷹般銳利的眼神狠狠地勻住她正落坐的身影,害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眉目一松,推了杯茶到她面前。「坐下,喝茶。」
杜晴蜜做好的準備頃刻間全瓦解了,乖乖地坐下,捧起陶杯,燙也不敢縮手。
「你沒交代清楚前因後果就要離開,如果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想做就做,想走就走,鳴台山豈不大亂?打合同跟孩子扮家家酒一樣,誰還理會我定下的制度?」蔣負謙舉杯,徐徐地喝著,不溫不火的語調卻像利刃,全往她心頭插。
是她承諾會學,會做好采茶的工作來報答他,現在卻恩將仇報。他不喜歡她,至少把她當自己人照顧,她在自以為是什麼?她實在汗顏!
杜晴蜜擱下陶杯,起身跪在他跟前。
「你做什麼?快起來,你膝蓋有傷啊!」蔣負謙嚇到了,連忙過去扶她。他只想讓晴蜜心虛,讓她有愧對之意,如此一來他開出來的條件就好談多了,沒想到她老實過頭,竟然朝他下跪,完全超出他料想的反應之外。
「不,我不起來。是我愧對公子再造之恩,是我不知輕重。直到償清公子恩情之前,我不會再提離開的事,還請公子責罰我今天的魯莽。」錢債、人情債都一樣,不是她能逃避的事情,再辛苦都要咬牙撐下去的。杜晴蜜本想磕三個響頭,第一下頭點地,撞上的卻是他溫熱的掌心。
「你這個傻丫頭——」蔣負謙終忍不住,將她抱入懷里,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兩人跌坐在地,杜晴蜜的手就壓在他的腿上,整個人像條魚貼近他的身子。
「唔——」突如其來的狀況害她來不及思考,亂哄哄的,只知道掉淚,不管怎麼想,腦海里只有一個問題,那便是蔣負謙為何要吻她?為什麼?
「你這個傻丫頭……」蔣負謙又琢吻兩回,抵著她的額頭急促地吐納著氣息,捧在她臉上的虎口處聚了一小灘淚。
這心疼得他難受,而他卻讓她承受這種苦。「我不可能讓你走,但也不是想讓你自責愧疚,妹既然听了我跟姊姊的對話,為什麼不听完呢?你誤會了。」
蔣負謙將她扶走,果然兩腿膝蓋的傷這一折騰又裂了,看來比甫跌倒時嚴重,鮮血直流。讓她坐定後,蔣負謙趕忙到櫃子里翻找良藥,找出他重金買回的金狗毛,是棵長滿金色絨毛的罕見中藥,其絨毛有止血的效用,毫不心疼地拉了一大把敷上她的傷處,效果立見,這才安了他的心。
「你啊,該听的不听,听了又斷章取義,瞧你這樣我心里好過嗎?」他淨手完後,回來替她換了杯熱茶。「姊姊要我借一步說話,要我假戲真作,直接把你當媳婦兒,我回說「她會听見的,萬一當真就糟了」。我這句話不是嫌棄你,而是不想委屈你,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我的妻子,都還沒問過你肯不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