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她最不擅長應付這種人,這人還是她爹啦!「本以為是娘吃定爹,愈相處愈發覺事實並非如此,其實是爹把娘吃得死死——女兒眼拙,今兒個才算長了見識。」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女兒,還要讓爹等多久?再不說,等會你娘就找來了。」余無缺忍著笑提醒。「不如爹這就去把你娘請來?」
余小小垂肩。「爹,你就像我親娘和大哥兩人加起來一樣,女兒招架不住啊。」
「那就老實點吧。」知悉義女所遭遇之奇事的余無缺听見義女提及親人,並不驚訝,雖然當初剛听她講述時的確吃驚不小。
幸好多年行醫,期間見過許多奇癥,也遇過一些古怪,雖然義女說的穿越時空之事他不甚明白,倒也能坦然接受,畢竟世事本就有許多是人所無法理解之事。
不過因為擔心妻子未必像自己這麼容易接受,他們父女倆說好保密隱瞞,只有獨處的時候可以放心一提。
「女兒今天才知道自己也是個外貌協會的會員。」唉……原來她也這麼膚淺。余小小對自己非常失望。
「女兒啊。」余無缺苦笑。「外貌協會是啥?會員又是什麼?」
「就是只重視外貌不重內涵、膚淺至極的人所組成的思……幫派?會員就是幫眾的意思。」她好膚淺啊……唉。
余無缺大笑。「那小子也不是沒有內涵,只是出生在東方家,又被嚴禁習醫不得志罷了。倒是——爹很好奇,為什麼是他?」
余小小歪著腦袋想了想,才道︰「一開始注意到他,的確是因為那張好看的臉,但會印象深刻,卻是他在詩會上刁難女兒。」
第5章(2)
「哦?」余無缺撫須。原來是不打不相識啊。
「若他真的有心欺負人,應該是一臉得意、興奮莫名才對。」余小小仔細回想那時東方展言的表情。「但他不是。苦著臉欺負人,好像明明知道自己正在做錯事又不得不做,當下女兒只覺得奇怪。後來認識屏幽,听她說了,才知道他是有意為之,不想被他爹牽著鼻子走的反抗。方法是笨了點,但很有用。」
余無缺呵呵笑了出來。「是啊,被東方展言一鬧,東方渡就算在街上遇見我或你娘,也會模模鼻子繞道走人,的確省下不少麻煩,可你的名聲也損了不少。」
「那不重要。」余小小揮揮手表示不以為意。「但他就真的可惜了,明明有天分卻不能習醫,東方家的規矩真奇怪。」
「他沒你這心腸,學了也是白學。再者,我朝對于御醫多有限制,對三代入主太醫院的東方家更是。不得于民間設館行醫,不得私授醫術,九族不得涉入藥材買賣等,限制之多,與其說他們在行醫,還不如說他們在做官。」
「御醫是醫官,他們的確是官啊。」余小小道。
余無缺一笑。「在行醫救人之前他們得先當官做人,經手的不是病人,而是踩在他們頭頂上的主子。」
「如此說來,東方展言不能當大夫倒是好事。」余小小思忖。
「以他那糟糕的個性,要真當上御醫,大概第一天就被皇帝送到午門問斬了。」
「這不是因禍得福麼?你不必擔心守寡。」
「爹!」余小小翻了白眼。「女兒只是注意到他的外表。那相貌任誰都會多看幾眼的不是?至于喜不喜歡——女兒只能說外表是不討厭,但人不怎麼欣賞,若要在他和四處行醫之間選一個,女兒只會選擇後者。」
「就算真喜歡上了?」
她點頭︰毫不遲疑︰「就算真喜歡上了。」
余無缺定定看了她再認真不過的表情,半晌,終于敗下陣來。
「我得說你比你娘難纏,女兒。若往後真能有個女婿,無論是誰,爹同情他。」
當她老公有這麼可憐嗎?余小小不服。
「爹這話說得太早了,女兒連喜歡的對象都還沒個影兒呢。」
「看來與其等著抱外孫,還不如指望你娘生一個讓我抱比較快。」
余小小一愣,會意過來,難得激動地跳了起來。「娘有了?」
余無缺喜色上臉,點頭,比出一根手指頭點明胎期。「我想等過完前頭三個月安胎後再讓她知道,免得她患得患失,反而不好。」
「也是。有孕首重心緒,心寧則神定,神定則胎穩,不過娘這麼好動……」
「這就要勞你多擔待點了,女兒。」有個能商量的貼心女兒真好。
「應該的,那可是我弟弟呢。」余小小咧嘴,想像未來弟弟的模樣,露出期待的笑容,總是淡然的表情多了份溫柔及天真。
「是男是女還不知啦,瞧你這表情,」比他這個當爹的還興奮。
「不管。爹想好名字了麼?」
「你是小小,下一個當然是大大。」
「嗄?」忽然發現她家爹爹似乎不怎麼會取名。「可別跟女兒說若將來再生一胎就叫中中。」余小小瞎說,純粹起哄。
沒想到余無缺竟然眼楮一亮,贊道︰「好主意!」
……事實證明,她爹真的很不會取名字。
和余無缺又聊了一會,余小小回到自己的廂房。
必上門,放妥針具,雖是該就寢的時間,卻了無睡意。
她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喝邊想著自己方才和義父說的話。
「那家伙個性太糟了……」她低喃,想起下午的事,自然也想起東方展言當眾大吼的話。
「誰會喜歡那種高大愛說教的女人,我巴不得她離我遠點,愈遠愈好!」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就那張臉有什麼好看?」
咚,一顆石頭飛過半掩的窗,落地。
「是很好看……」唉,她果然膚淺。
咚、咚!兩顆石頭。
「可惜個性太差,讓人連朋友都不想當。」
咚、咚、咚上二顆石頭。
余小小轉身,從右側成堆的醫書上隨便抽了一本翻開就讀,完全沒發現有只捧著滿掌碎石的手從半掩的窗口伸了進來。
手腕一翻——咚咚咚咚咚……大石小石落地板。
「誰?」
「……我。」窗外的聲音遲疑。
有點熟,但不太熱。「這位大俠若欲求診,明日請早。」
經常有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夜訪余人居求診,足以余小小對這種夜半潛入求醫的高人行舉已經見怪不怪,除了方才被石頭的聲音嚇了一跳之外,態度還算鎮定。「對了,明日求診請記得走大門,不送。」
窗外沒有離去的腳步聲,倒是送進一聲郁悶的嘆息。
「是我。東方展言。」
「你爬我家的牆作啥?」余小小走到窗邊,低頭看地上碎石,雙眉微擰。
他爬——「我爬什麼爬?那麼矮的牆,一跳就進來了我爬什麼爬。」
跳?用跳的?「你會輕功?」
「少看不起人!」氣悶。為什麼她的反應不能再正常點?
一個人,還是個男的,深夜潛入,就站在她閨房外,正常的姑娘——
不,只要是正常人,都會嚇得大喊有賊,她呢?問他爬牆作啥?還質疑他會不會輕功——
「你竟然會輕功?」余小小不敢相信。他才幾歲,為什麼也會?難不成輕功是大唐王朝百姓的基本功夫?
「我五歲開始練武怎不會?」咬牙,這女人到底把他看得多扁啊!
「真過分。」余小小想也不想,低嘆。
「哪里過分?」半掩的窗可沒法擋下她的聲音,東方展言听見了,心情更差。「難不成我就得真的什麼都不會,當個廢物你才高興啊?」
「並不會好嗎!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東方展言,你這麼晚了翻我家的牆就只是想炫耀你會輕功?」騎馬、輕功——自己想學的他都會,唉,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