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讓尉正橋感到奇妙的是,這明明是他第一次吃到這道菜,記憶中的印象卻是熟悉的。
「我可以見見你們的主廚嗎?」他首度開口要求。
這是他從來不會有的動作,但就是想見主廚一面,覺得只要見了對方,也許就會發生什麼事,或許這位主廚是他早就見過的人也說不定,也許對方也認得他的父母,或者年幼時他在哪里吃過這道菜,他只是想找個機會弄清楚腦海中的疑慮。
「你想見主廚?」
「嗯,我想過一陣子我公司辦尾牙宴,也許可以跟他討論一下,由他來主辦。」
「好啊!」珍姊一听有尾牙宴可以接,也跟著興奮起來。「不過尉先生,你記得要提早跟我訂時間喔,要不然我怕到時候我們沒辦法接貴公司的尾牙宴。我看現在用餐的人比較少了,也許主廚等一下就有空,我先去跟她說一聲,你可能要等一會兒。」
「嗯,好,我等。」
尉先生想跟她談談?
紀香期一邊巡視廚房里的狀況,一邊聆听珍姊的報告。
「反正餐都差不多送完了,其它的交給二廚他們做就好了。妳知道,我們從來沒有接過尾牙宴,也許可以試試不同的可能性,更何況外燴賺得也挺多的,而且也可以讓二廚他們有不同的實戰經驗,妳遲早都是要把廚房里的工作分工出去。再說,妳也要有當老板的認知,有時候得跟比較重要的客人打好關系,交際應酬一下,不過是去打打招呼,問問有沒有其它需要改進的地方,很簡單的。」
說得倒簡單!紀香期嘆了口氣,想起以前外婆還在世的時候,當時店里的生意確實不怎樣,有的也是那些老客戶,但外婆可以把每個熟客都記得清清楚楚,也因此留下了許多忠實的老客戶,現在餐廳交由她接手後,雖然生意明顯變好,可是招呼客人的工作全交給珍姊一人打理,她只負責管理廚房,但珍姊認為她是這家餐廳的老板,堅持每一項工作都要參與,包括和客人的互動也不能避開,畢竟來餐廳的人多半都是沖著她而來,她就像是個有票房保證的明星大廚,常在外場走動,才會讓顧客覺得值回票價。
「妳忘記我上次在外場走動的下場了嗎?」紀香期問。
她的脾氣可不怎麼好,而且也沒有耐性安撫那一類有錢就想當大爺的暴發戶,偏偏她以二十一歲的年紀搶下了廚藝大賞之後,就成了廚界的當紅炸子雞,一些美食雜志和節目都搶著訪問她,意外的捧紅了她,而她對于自己的能力一直都是充滿自信的,可是相對的,也會為她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原本某位專訪她的記者想幫她冠上「美女主廚」的名號,硬是被她狠狠的拒絕,最後專訪內容刊登出來時,改稱呼她為「性格女主廚」,因為在專訪刊登出來的前幾天,她在餐廳里直接把一位高傲的客人趕走。那位客人大有來頭,不只是批評她的菜,還自以為是大爺,指名要見她,擺明了把她當成陪酒小姐來看待,紀香期從廚房出來,直直走向客人,接著端走他桌上的菜,而且當著所有客人的面請他離開。
最酷的是她說的那句話
「老娘不爽煮菜給你這種人吃!」
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卻將紀香期的名氣更往上推上,讓所有的人都明白她對自己的菜和餐廳的風格都有一定的堅持,別以為她是女孩子就好欺負,她可是有著一身傲骨。
而珍姊當然記得這件事,當時可把她這個外場經理嚇傻了,不過紀家小陛的名氣反而變得更響亮,生意比之前更好。
「那是過去的事了,不見得天天都有那種奧客上門,更何況妳那樣發完脾氣後,現在上門的都是識相又懂得吃的客人,那些奧客多半不敢再來討罵挨了。」
說得也是,紀香期覺得偶爾真的要發發脾氣,經她那麼一發火後,果然那種有著想來花大錢當大爺心態的客人變少了,她有時也該盡盡當老板的責任才是。
她洗過手,又照過鏡子,確定自己身上的白色廚師服沒有染上半點污漬,這才擠出笑容,走出廚房。
一走進餐廳,所有用餐的人都抬頭望向她,她就像是個大明星,總是可以引來別人的注意,而她只是一路保持微笑,禮貌性的點頭,很快也得到一些響應的笑容。
照著珍姊的指示,紀香期走向角落,就在看到尉正橋的那一刻,他也剛好抬起頭望向她,他們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幾乎同時認出了他。即使時空換成了現代的台北,她也可以認得出來那個穿著古裝的衛正熙就是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就算換了發型,他一樣是衛正熙啊!怎麼可能?她再定楮一看。是他啊!真的是他啊!那不過就是她的夢而已,怎麼她夢里的人會活生生的跑到現實里頭?
「妳就是這家餐廳的主廚?」尉正橋有些驚訝,因為印象中的大廚似乎都是中年男子,眼前這位年輕的女孩竟然可以煮出一手好菜,令他十分訝異。
「是。」紀香期勉強從嘴里吐出話,事實上,她也有點被嚇到了。
一旁的珍姊見她一副應付不過來的模樣,深怕她又說錯話,趕緊幫腔。
「尉先生,你可別看她年輕又是個女孩,香期不但是這家餐廳的主廚,也是我們的老板喔!」
人的確不可貌相,像這樣的年輕女孩,竟然擁有一份屬于她的事業。
不過尉正橋看得出來,她並不是個擅長社交的人,臉上的神情隱含著幾分生澀,于是主動開口,「原來妳就是老板?怎麼會想要開這樣的餐廳呢?」
紀香期看出了他的自在,也發現他並沒有如同自己一樣的緊張和不安,原來那個夢……只是她一個人的夢,這讓她在瞬間平靜下來。「這家餐廳是我外婆開的,我只是接下她的棒子。」
「才不只是這樣,我在這兒做了二十多年,香期接棒之前,這家餐廳只有現在的一半規模,香期的廚藝比她外婆好上幾百倍,是個難得一見的廚藝天才,不管什麼食材交給她,她都可以變出一道道美味的佳肴,我們這家餐廳多的是老顧客,每個人的嘴都被她養刁了。」珍姊不停的贊美紀香期的好廚藝。
「包括我也是啊!」尉正橋可以理解那些人的感受。「我自從來這兒吃過以後,就再也吃不慣其它餐廳的料理。」
「嗯,這樣啊!」紀香期實在不習慣跟客人哈啦,只得照著珍姊所說的,制式化的問道︰「你對我們餐廳的菜還滿意嗎?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非常滿意,我覺得妳的廚藝已經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我想過一陣子公司的尾牙宴也許可以交給你們負責。」
「嗯,這還有很多討論的空間,比如場地的選擇、人數的多寡,還有菜單也要重新設計,我希望如果要做就要做到完美,事前的聯絡非常重要……」紀香期想著,接下來就把聯絡的工作交給珍姊,她應該不需要跟尉先生談到細節,像他這樣的大老板,也不需要親自和她談,應該也是會指派固定人選來討論這種小事。
但是,尉正橋竟拿出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你們可以透過名片上的電話號碼與我聯絡。」
紀香期猶豫了一下,才接過名片。尉正橋……他的名字也有個「正」字。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的夢境跟現實竟然有了許多可連接的巧合?真的會有那麼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