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她大笑著,想到譚景閎那個不苟言笑的大男人,居然也會唯妻命是從,乖乖听從他老婆梁欣淳的話,陪他們母子倆來游樂園玩,帶她兒子安安坐上完全不符合他酷男形象的超可愛旋轉木馬,光看他僵直的坐姿就夠讓人噴笑。
再想到剛剛自己忍不住想拍張照留念,他仿佛腦袋四面八方都裝了監視器一樣,立刻用殺人目光射過來,像在警告敢留下大爺他的「可愛鐵證」,絕對會將她打下十八層地獄,她立刻聰明地將相機交給欣淳。
听到老婆興高采烈地高聲喊著要他笑,他那副像被人拿槍抵著,不得不硬擠出一抹笑的模樣,更是當場刺中她的笑點,再也不準她笑實在太不人道了。
可笑著、笑著,淚水卻悄悄盈滿眼眶,讓她忍不住蹲哭了起來。
那麼多年過去了,她的心里仍舊深深藏著一個男人,再好的對象想闖進她心房,就是找不著那把鎖,將她藏著的男人趕出去,全都徒蘇無功。
知情的好友全勸過她,該死心了,可是明明都快三年沒聯絡,那顆心偏偏仍是只為他跳動,她也莫可奈何啊!
是啊,一眨眼,已經那麼久沒見過孩子的爸,甚至連他一丁一點的消息都沒有。
可是她不怨誰,因為一切全是她的主意。
當年她的孕吐癥狀很快便消失,五個月大的肚子比起其他孕婦更是小了許多,連身體也沒胖多少,幸好醫生說仍在正常範圍內,不必擔心,剛好又是冬天,寬松衣物讓她將肚子藏得妥當,除了董事長,根本沒人發現她懷孕的事。
本想這麼一路藏到肚子真遮不住,再硬著頭皮請上幾個月的假就好,但心理壓力和忙碌工作讓她差點小產,嚇得她不得不在工作和孩子之間二選一,不舍地遞出辭呈。
讓她意外的是,譚景閎竟然退回她的辭呈,改批給她一年的留職停薪,那時候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對他的觀感其實有誤,那男人並非鐵石心腸,只是受過重傷讓他已經習慣在身旁圍起銅牆鐵壁,阻止任何人靠近。
明白了這點,她也大膽向譚景閎坦白自己的情況,不要求他幫忙,只求他見諒,千萬別跟蘇家人提起她未婚懷孕的事,畢竟蘇亦耘說過,蘇、譚兩家長輩偶爾還有聯絡,公司又和「速達物流」有往來,一些應酬場合難免踫面,她不想消息傳到蘇亦耘耳中。
她這也才知道,譚景閎早看穿自己暗戀蘇亦耘的事,孩子的爸是誰,他心里有數,願意幫她不是可憐她,畢竟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太多,全都不關他的事,倒是佩服她沒乘機利用孩子逼婚,嫁入豪門,反而從對到尾只想要自己撫養孩子,加上命他心意的秘書難找,破例幫她一回。
然而,他破倒不止一回。
林嘉蓉產後大血崩,緊急手術後雖然救回一命,但也從此失去生育功能,偏偏她產下的是女嬰,對重視傳宗接代的蘇家長輩來說,這個害得他們兄弟倆淪為外人笑柄、原本就不討喜的媳婦,這下更是礙眼了。
為了避免被熟人瞧見自己大月復便便的模樣,她跑到南部朋友家待產,休假回來听見消息,她什麼都沒多想,只為林嘉蓉感到惋惜與同情,反倒是譚景閎再度破例點醒她,這代表她生下的寶貝兒子是蘇家貨真價實的長孫,要是讓他們得到消息,即使不滿意孩子的生母,沒打算讓她進門,也一定會竭盡一切奪回孩子的撫養權。
她這才慌了,原本不知道該怎麼和保守的父母說出自己未婚生子的事,所以她什麼事都自己處理,連幫忙帶二十四的保母都已經找好,方便她加班還是因公出國時不必擔心孩子沒人照顧,而且保母家又在公司附近,她每天都能過去看看孩子、喂他喝女乃。
可是比起被蘇家人發現抱走孩子,沒得選擇的她只好硬著頭皮立刻將孩子送回澎湖,請爸媽幫忙照顧。
想到這兒,她的腿仿佛立即感到一陣刺痛。
爸被她氣壞了,說要打斷她的腿就真的隨手拿起掃把開打,誰都攔不住,把她一雙美腿打成了象腿,害她足足快四個月都不敢穿裙子。
不過氣歸氣,終歸是自己女兒,加上外孫實在太可愛,爸和她冷戰不到兩個月就棄械投降,到現在偶爾還會忍不住叨念她生孩子為什麼要瞞著父母?月子沒坐好才會年輕輕輕就嚷著腰酸背痛,每次休假回澎湖就照三餐灌她一堆補湯,害她一回工作崗位不只忙工作,還得忙減肥。
也因為害怕兒子被蘇家奪走,讓她下定決心和蘇亦耘開始疏遠,終至完全不再聯系。
方法很簡單,她騙他,說自己的暗戀成真,已經和譚景閎開始交往,接著不再每回接听他來電,裝成熱戀中的女人,即使他回國約見面,她也總是事先約好朋友打電話給自己,然後假裝是「男友」來電,撇下他去和男友約會,當作完全沒看見他眼中的落寞。
然後,她使出最後一招,在越洋電話中哀傷表示譚景閎是個超級大醋桶,加上他的不安全感,完全無法接受女友有異性知己,要求她二選一,想當然耳,蘇亦耘便是被她舍棄的那個。
于是,她絕情地和他斷絕一切往來,他似乎也為了不讓她為難,從此之後不曾再主動聯絡。
舍棄他,原來這麼容易。
可是明明決定舍棄了,愛他的那顆心卻年過一年,依然如昔,縱使完全失去他的消息,連一面都不曾再見過,午夜夢回他仍然時常出現在她夢中,就像從未消失在她生命中一樣。
加上兒子安安簡直是他老爸的Q版,看著神似他的寶貝兒子,兩人曾有的共同回憶更是時不時涌上心頭,讓她更加無法忘懷。
所以看著譚景閎和安安一起玩耍,兒子笑開懷的模樣,她對兒子的內疚立刻往上加成,是自己剝奪孩子擁有父愛的可能,明知道對方不可能愛她,偏放縱自己一夜貪歡,讓兒子未出世就注定和生父絕緣,又因為她痴心難改,勉強不了自己去接受別的男人,連幫他找個繼父都難。
她,真的是害人害己……
「唉,你何苦折磨自己?」
鄒丹菱回憶過往,蹲在牆角哭得正傷心,冷不防地一聲輕嘆傳來,她正心驚,接下來的熟悉聲音更讓她整個人呆若木雞。
「既然這麼難過,為什麼要勉強自己繼續留在「喜富」工作,還和他們夫妻玩什麼朋友游戲?」
原本還懷疑是自己幻听,可對方緊接著的話語在在證明了鄒丹菱的猜測。
她站起身,抬頭凝望眼前男子,咖啡色系的絡紋毛衣配條刷白的牛仔褲,一點也看不出來對方已經三十四歲,依然是那麼帥氣迷人,光看他一眼,她的心就整個緊緊揪住,又歡喜、又悲痛,原本快止住的熱淚瞬間如瀑布狂瀉。
「傻瓜!」
瞧她伸出手,想抓住他又遲疑,一個人在那兒哭得心痛欲絕的模樣,蘇亦耘既心疼又不舍,大步一跨便將人擁入懷中。
他陪大哥帶著佷女來玩耍,遠遠便瞧見她,看見她和譚景閎夫妻倆不知道帶著誰家孩子玩得很開心,還以為她和前男友從情人變朋友,連和對方老婆都相處融洽,簡直是男女分手典範。
直到看見她一個人快步跑開,因為擔心跟來,看見她躲在這兒狂笑狂哭,他就知道這女人肯定沒自己眼里看見的那麼灑月兌、快活,方才的和樂場面分明就是爛戲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