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快點走到前面轉角的烘培坊,她的肚子已經餓到可以吞下一座巨大楓糖塔了。
走到一半,前方忽有障礙物,左茜熙從傘下抬頭,看見「道路施工中」的牌子擋住去路,頓時氣炸,這樣一來就要繞遠路過去了。
欲哭無淚地轉身繞道,為了心愛的蜜糖吐司,左茜熙難得這般認真努力。
這一帶算是市郊交界處,後面剛好靠山,所以隱晦小路特別多,但出入的道路選擇不多,如果主要道路被堵,就得繞往另外的替換小路。
也不知怎地,左茜熙鬼使神差地選擇了一條平日罕經的偏僻小道。
兩旁全是閑置的空地,與人齊高的雜草叢生,又有一整排緊密相連的榕樹,雖然蔭涼,但也陰森。
人家說榕樹聚陰耶……左茜熙左右瞥了下,心底無端發毛。
不怕不怕,她八字重,鬼見到她都要靠邊閃!走走走,繼續邁向她光榮的蜜糖吐司之路。
扯開自認為可以讓惡靈退散的超燦爛笑容,左茜熙邁動腳步,揮汗如雨地加速穿過人煙稀少的林蔭小徑。
驀地,十點鐘方向若有似無地飄來了詭異的申吟聲。
左茜熙腳下一拐,寒意直從腳底板竄上來,雖說現在是農歷七月鬼門開,但是大白天就跑出來鬧的冤魂惡鬼應該不多吧?她噤聲再听──
「啊……」
又來了!而且這回她听仔細了,那是男人的申吟聲!
現在摩鐵這麼夯,應該沒有人會為了省那幾百塊,選擇在野外嘿咻吧?
吞咽了口口水,左茜熙心顫顫地朝十點鐘方向走去。
撥開了叢生雜草,踩過干干的泥巴地,她仗著大白天不怕鬼追的蠢道理,慢慢地靠向申吟發源處。
「呀!」等見到那團被捆在粗麻袋里的不明物體時,左茜熙喉嚨深處無可抑制地發出一聲尖叫。
劈入她腦袋中的第一個詞匯是──殺人棄尸!
然後是──粗麻袋中的尸體產生尸變,準備變成活死尸,肆虐整個地球,攻佔全世界!
呃……好吧,她承認自己僵尸片看太多。
咚咚咚,左茜熙一顆心已經提到喉嚨口,她萬般小心地靠近粗麻袋,解開袋口,往里頭一探──
毫無意外地,是個男人。他的臉朝下,雙手被粗繩捆綁,依照目測,他的體形相當高大健碩,膚色是漂亮的蜂蜜色,發量豐厚,末端微鬈,色澤偏棕。
她又咽下了一口口水,受到視覺神經的誘引,探長了手,將男人的臉龐轉正──這一看,下巴差點整組掉落。
這個人好眼熟……貝邦德?!
左茜熙捏捏臉頰,掐掐大腿,確定這不是夢,然後才將目光重新調回粗麻袋中的男人──沒錯,真的是貝邦德!
那個紅遍全球的好萊塢巨星,女人見了都想咬一口的蜜糖先生,此時此刻、這分這秒,就躺在她眼下,像打包的剩菜一樣被裝在粗麻布袋中。
「嘶……」直到貝邦德表情猙獰,抽氣申吟,她才從有如被落雷劈中的驚醒回神。
「你還好嗎?」話一問完,她才想起來,她是日文系畢業的,英文一整個很破爛啊!
她開始懊惱自己當初干嘛念什麼日文系,不過現在可不是讓她追究自己當年填錯志願的好時機。
扔開洋傘,她七手八腳地幫他掙月兌粗麻布袋,再解開捆住他雙腕的繩索,一邊檢視他身上的傷痕。
這一看可不得了,他身上那套質感不俗的名牌休閑服處處染有血跡,俊美的臉龐布滿青紫,她越瞅越心驚,手也不自覺地抖了好幾下。
「你听得見我的聲音嗎?」迅速恢復理智,她輕輕拍打他臉頰,分別以中英文輕問他。
貝邦德頭枕靠在她大腿上,一手撫著左月復部,她納悶地挪開他的手,掀開衣服,赫見左月復上有道極深的刀傷。
老天啊!這一看就知道不是意外,而是人為蓄意傷害。
他的眉頭深擰,形狀優美的嘴唇因為忍痛而咬破,輕顫著比女人還濃密卷翹的睫毛。
「你听得到我說的話嗎?」因為太過緊張,左茜熙連最簡單的英文文法都說錯,不禁懊惱地咬咬唇。天啊,這麼破爛的英文,他听得懂才怪!
「我……在哪里?」
不知上天听見了她內心祈禱,還是奇跡顯現,貝邦德終于開口,而且說的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耶!
「你……是誰?」掙扎了良久,他睜開那雙深邃似海的眸子,不是黑,也不是深藍,那是一種宛若結晶體的冰灰色。
心韻怦然,左茜熙怔忡片刻,趕忙穩住呼吸,答道︰「這里是台灣……呃,是位于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島,有另外一個名字叫作浮?摩沙。」
「我當然知道這里是台灣。」貝邦德抬起手想扶住暈沉沉的額頭,左茜熙驚呼,立即出手拉開。
「別踫!那里有傷口。」
第1章(2)
他的手掌很大,虎口與掌心處分布著一層薄繭,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握,身體本能明顯地僵住。
下一秒,體內本能的防衛機制啟動,他想甩開她,卻被她握得更緊了。
一股夾帶馨香的暖流,從女人白皙柔軟的手心傳遞過來,注入了他的掌心,奇異地平撫了盤踞心頭的那股不安。
籠罩全身的危機感,也在同一時刻解除。
「別擔心,我不是壞人……」左茜熙急急解釋,緊張到語無倫次。「其實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我只是剛好經過這條小路,然後就听到你的聲音,然後沒想太多就靠過來了,然後打開麻布袋就看到你,然後……」
一堆的「然後」轟炸著貝邦德的腦子,他的後腦遭受過重擊,至今仍有點暈沉,思緒一塊塊的,暫時還沒辦法正常思考,判斷力也很混亂。
「然後我以為我看錯人了,然後沒想到你真的是貝邦德,然後我……」
「不要再然後了!」冰灰色眼眸抬了抬,雖然虛弱無力,仍是瞪得左茜熙羞赧得想咬掉舌頭。
看見她尷尬又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可以確定她跟那群攻擊她的暴徒絕對無關,這個表情很呆的女人,絕對不是當暴徒的那塊料。
「听著,我需要幫助。」貝邦德用著非常緩慢的速度坐直身軀,發覺映入眼底的物體都在震晃,而且還開始分裂為二,就連眼前這張清麗的東方女人面孔都出現了嚴重的疊影,他苦笑,有生之年沒這般狼狽過。
「我立刻去找人過來幫忙!」
左茜熙愣了幾秒,立刻站起來,擺出準備沖刺百米的姿態要去找支援。
「等等!」貝邦德撐著血跡未干的額頭,突兀地喊住她。「我是說,我需要你的幫忙。」
「我……我去報警!再去找多一點人過來比較好幫忙……」
「不行!」
貝邦德突如其來的暴怒低吼嚇呆了左茜熙。哇嗚……蜜糖先生凶起來好可怕,抖抖!
「不能張揚,除了你,絕對不能再讓第二個人知道我在這里。」好不容易遠離那些追逐的鎂光燈,他不想讓剛到手的自由就此飛走。
身上傷勢嚴重,加上後腦昏沉,這一吼幾乎耗竭了貝邦德僅剩無多的力氣,他眯緊了冰灰色的眸子,蒼白的薄唇微啟,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嚴肅冷酷的表情忽然一頓,下一秒便在左茜熙面前倒下。
「貝邦德──」
深陷昏迷之前,他听見女人驚慌失措的尖叫聲,不禁在心底嘲弄地一笑。謝天謝地,至少她沒有再繼續「然後」……
「左茜熙,你真行!」季霖推了下金絲眼鏡,瞟向一臉心虛的女人,雙手忙著將扛在肩上的男人卸下。
左茜熙忙著掏鑰匙開門,將通往臥室的路線清空,好讓季霖能通行無阻地將貝邦德抱進房間,根本無暇回應他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