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用瑞木修言的話來說,像她這般愛熱鬧的野丫頭,那就是走上一百日,都未必看得到瑞木家的宅子大門。
多壞的嘴,卻教她念念不忘……
可能她這輩子也只能這麼過了吧!在想念中回憶著與他的一切生活點
未時四刻、申時六刻、沏茶、老驢、竹藤、默書、習字、依戀……
他還未向她解釋,何謂情與絮悠揚……可是如今不必他教,她也懂了,這指的不就是此刻她的心情嗎?
肚里的娃兒感受到娘親起伏的情緒,踢了個小腳丫,顯示他正在不爽。
這霸道的小家伙,成功的拉回他娘親對他的注意力。
離兒坐在搖椅上,望著要西落的夕陽,手心輕輕地來回撫著肚子,嘴里哼唱著某詞人的茶謠。
她要煩惱的事可多著了呢,才沒閑工夫能夠好好地想孩子的爹,首先,她得想好肚里娃兒的大名才是。
遠方傳來馬蹄聲,在這山野林間回蕩著,十分罕見。
離兒沒有好奇來人是誰的興趣,將手邊的東西收拾一下,便準備進屋里。她在此安身立命,總也是形單影只的,若是來者不懷好意,她可沒有保命的本錢。
或許她的擔憂不無道理,但這命運總不站在她這邊,那鞭策馬匹的人,確實是因她而來的。
馬蹄聲在她門前止住,她听到來人下了馬匹,擺弄馬鞍的聲音,她提著心,扶著圓挺的肚子,有些慌亂。
「離丫頭,是我馮叔,快出來吧!」
听到這個聲音,離兒松了一口氣,放開心懷,為許久不見的馮叔開門。自從將離兒送至這二南村後,馮叔也就沒有再探訪過她了,所以當他一見到她的肚子,忍不住大為驚嘆。
「你……這孩子怎麼來的?」
離兒猶豫著該說不說,在心里快速的計量著。
馮叔也是滿腦子想像著各種可能,復雜的表情全寫在臉上。
「你不是被人欺負的吧?快跟馮叔說,我這就去替你討公道!」誰?會是誰?怎麼能這般欺負一個弱女子!都怪他啊!是他沒有照顧好離丫頭,他怎麼對得起大少爺!這是唯一一次,他沒有辦好大少爺交代給他的任務。
「沒有,沒有,馮叔別多想,沒人欺負離兒的!」離兒頭手並用的直搖擺著澄清。
「是顧家的人嗎?我早知道他們不能靠的!」
彼家兩兄弟,做人是老實,可就是懦弱了些,加上家里有個母夜叉的娘,
他們兩兄弟哪還有主事的份?萬一母夜叉哪天見了離兒不舒爽,想把人趕走,他們是能保護得了離兒嗎?而大少爺就是不听,硬是要他把離丫頭送到二南村的顧家,還被那兩個死小子欺負去了,看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離兒一頭霧水,她的肚子跟茶田主人有什麼關系?馮叔真冤枉人了。
「這孩子跟顧家主人一點關系都沒有!是搬到二南村前就有孕的。」
彼家主人待她極好,她不能讓他們兩兄弟平白受了這種冤枉。
什……什麼……「所以……這是在瑞木家就懷上的?」
她局促不安,閃躲著馮叔放在她肚子上的視線,「可否請馮叔別將事情帶回去?往後大少女乃女乃會給大少爺生孩子的,他不差我肚里這一個。」
拜托,別將孩子帶離開她身邊,她會承受不住,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要是能生,還真不差這孩子呢!可……」
馮叔欲語未完的話,揪住離兒的一顆心,「馮叔是什麼意思?!」
馮叔嘆了一氣,事到如今,他也不有所隱瞞了,「唉,這樣也好,說不定還能給大少爺留個後呢!」
留後?
「大少爺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馮叔,您可別嚇我啊!」有身子的人總是心情起伏大,動不動就大喜大悲的,這下離兒眸里迅速蓄積眼淚,說要掉,馬上掉。
馮叔想安慰她,可現實是殘酷的。
「自從你離開之後,不知怎的,府邸和茶莊連番被官爺們用上各種理由來找麻煩,有幾次還想帶走大少爺,但幸好都被大少女乃女乃阻止,才安然度過,但在半年前,情況最為激烈,尚書大人伍階竟然到府邸討人,要把大少女乃女乃帶走,大少爺不肯,在與他們的人馬對峙中,給傷了命根,听大夫的意思,大概以後都……」
離兒的心有如被人掐得死緊,半口呼吸都不得順暢,她撐不住身體的沉重、心的沉重,身形晃了一下,馮叔見了,連忙搭出自己的手,讓她扶著,再緩緩坐上一旁的椅子。
「然後呢?」
「大少爺的命是保了下來,但說來也奇怪,就在咱們的家漢們要和那些欺人太甚的官爺們來個誓死決斗時,竟有另一方的人馬突然沖了出來,說是領了皇上的密旨,要把誣告朝中大臣令其辭官的伍階帶回朝廷受審,伍階不听從密令,說這是場騙局,說來的禁衛軍都是張某的人,然後喊了幾聲,他人就開始瘋癲起來,大少女乃女乃到他身邊安慰他,可沒說幾句,那瘋子竟然想殺大少女乃女乃!其他的禁衛軍見了,說了一句︰「領聖命,不從者,就地格殺」。就這般,伍階被砍死了。」而他沒說的是,大少女乃女乃也跟著笑了,笑得燦爛開懷,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不在的時候,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大少爺的身體……」
「看似除了那兒……其他沒啥大礙。」馮叔心思一轉,略微為難的開口,「離丫頭……就是不說你和大少爺曾經扶持這麼多年,這一路走來,大少爺怎麼對你的,你自己也清楚,而如今,大少爺正是需要你的時候啊!不光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他也需要人照顧。」
離兒沒去細想馮叔最後一句話的意思,她靜默不語,在心里想著,她何嘗不想照顧他?她的大少爺從來就是她的天,她的命哪!而發生這麼多事,她竟然沒有陪伴著他,她自責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如今她想要回到他身邊,可他與人少女乃女乃之間,還有位置容得下她嗎?
「請馮叔帶話回去吧!說這孩子姓瑞木,等他大些,再到少爺身邊養著,如此可好?」她再歡喜有孩子的陪伴,也比不上大少爺的需要來得重要,這無跗置疑,她愛他,勝過一切。
「既然如此,你何不親自到大少爺面前與他說個分明?反正大少女乃女乃都走了。」重要的是,他私心的希望這丫頭會願意看在孩子的份上,與大少爺兩人好好地過日子。
離兒愣然。
「走去哪?」大少爺為了她傷得如此重,她不好好待在大少爺身邊,去哪了?
馮叔擰眉。這種事要他怎麼說?怪不好意思的。
「還能去哪?大少爺都無法人道了……拖著人家過上這種日子,總是不太好吧?大少爺不是這種人啊!所以當大少女乃女乃提出和離書,大少爺也收了。」離兒這下可說是百感交集,當她有十萬個理由可以回到他身邊,又得擔心他是否願意再次接納自己?畢竟分開時說得絕,而他會不會懷疑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當初口中說要尋的那個人的?
馮叔見到離兒猶豫又復雜的表情,繼續游說著,「離丫頭就別想了,快跟馮叔離開吧!要是等這身子再沉下來,要走就不方便了。」
「我……我還得整理一下東西……」她是嘴上還在溫吞,一顆心早已飛越千里,到他身邊去了,只是一種近鄉情怯的情緒在發酵而已。
「那還不簡單,你先隨意收拾幾樣東西,馮叔去給你雇輛馬車,稍晚就可以出發了。」他怕夜長夢多,所以話一說完,便立刻行動,連給她回應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