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力耘第一個替大哥抱不平,想約汪思涵一晤,但踫了一鼻子灰,說話也就無形中苛簿,間接影響到余家夫婦的判斷,最後一家人陣前倒戈,轉向支持李媚虹。
李媚虹儼然是余家未來長媳,她乖巧、甜蜜、柔順,深得長輩的歡心,尤其余、李兩家交情匪淺,要不是中途殺出汪思涵這程咬金,也許余、李兩府早已結成兒女親家,在商場包將如魚得水,叱 風雲。
在默契使然下,汪思涵三個字從余家消失了,不再有意義,也不再是咒罵的對象,取而代之是李媚虹三個字,大家你一句、我一說、他一捧,把她的好拉上青天。
其實,他們費盡心思的拉攏,他只是莞爾一笑。
每個難眠的夜晚,萬籟俱寂,幻燈機就是陪伴他最好的朋友,它發射出的光線撫平了他的思念,因為光線的另一端停格在汪思涵明眸皓齒的倩影上。這個她是他永遠擁有的,可惜只是個影子。
得知余力耕病重的那一晚,汪思涵偷偷在房里哭泣,第二天雙眼腫得像核桃,一整天上班無精打彩,臉色枯黃如油盡火滅的蠟燭隨時都可能昏厥過去。
得知余力耕病好的那一晚,她一個人在酒吧喝悶酒,以酒遙祝他康復。
一個星期後,辜東漢來找她。
坐在兄弟飯店咖啡廳的一隅,汪思涵盯著他臉看,看自己像他幾分,眉、眼、鼻、嘴、臉都神似眼前的人,大概沒有九十分,也有八十分的高分吧!
汪思涵微些失望。
「汪小姐,雖然我不知道令堂為何堅決反對這門親事,」他一臉沒有破綻的疑惑神情,足以拿座奧斯卡最佳男演員金像獎。「但我看得出來你和力耕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現代社會已經是很開放了,父母不一定是全對的,要有自己的堅持,如果是真愛,私訂終身未嘗不可,你不要輕言放棄力耕,他是個好青年,值得你托付。」他說來娓娓動听,很有說服力,不愧是靠嘴巴吃飯的行家。
「辜先生,謝謝你的忠言,不過我想你這次的媒人禮拿不到了。」她不恥他向錢看的心態。
他心猛然抽搐一下,雙眉緊蹙。「你誤會了,我完全是出自一片誠心,希望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虎雖毒,但不食子。
「我已經和余力耕分手了。」她直截了當。
「我知道,為此他大病一場,而你卻沒去看他,所以余家對你有些誤解。」他言語中亦帶著不滿與責備。
「他們沒有誤解我,既然要分開,就要斷得徹徹底底。」她是慧劍斬情絲,而非抽刀斷水。
「你不覺得可惜?」余力耕堪稱是人中之龍,沒有理由放棄。
「不會,百善孝為先,我不想拂逆母親。」她抱著一顆贖罪的心。
「你母親為何要從中作梗?」他裝蒜。
她心如刀絞,目光卻犀利地掃射他眼眸深處,反詰︰「你……你是真的不明了,還是忘了什麼事?過去的事。 她今天要拆穿他那張假臉皮,看看里面是否依舊是張面具?也許是削洋蔥皮的傻事,找不到真心。
奔東漢表情凝重起來。「過去……她都說了?」說完後,他的偽裝消失了,臉上浮現了內疚的悔意與慈愛的光輝,錯綜復雜。
「你……我……在不認識余力耕之前,我曾經見過你,兩次,對不對?」她對他不止于似曾相識的感覺,而是真的見過面。
「在你上小學的第一年,和你大二時的系運動會上,我去看過你。」
「為什麼要來找我?你連我的出生部不關心,為什麼還要來那多余又短暫的兩次關心?」她的悲慟油然而生。
「我一直都知道你母親生了個女兒,第一次是因為莉莉出世,我突然很想知道另一個女兒的模樣,所以我跑去你的學校,等你放學,卻嚇壞了你。」那種生而不能認的感覺,像把利刃戳痛了他的心。
「因為你是個陌生人。」
他苦澀地喝了第一口又黑又濃的咖啡,繼續說道︰「後來,我遠遠看過你幾回,都因為有忠國在側,想親近你的念頭也就作罷。」
「遇到陌生人的事,我告訴了爸爸。」父親抱著她久久不能言語,後來每天上下學,父親親自接送,直到升上國小五年級,以告誠遠離陌生人取代擔憂。
他理解似地點點頭。「第二次是振華,也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病逝,喪子之痛使我興起思念你的心情。我知道忠國的環境不好,想了解一下你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從你助教那兒我得到了辛慰,你是個成績優秀的好學生,以獎學金換取學費,是個非常難得的好孩子。」他感激汪忠國教導有方。
「你現在又圖什麼?」她微微地顫聲,傷心他只是來看她好或不好而已。
「孩子……」
「請叫我汪小姐。」她冷冷譏刺。
「汪小姐,我只希望你幸福。」他感傷的說,近似哀求的語調。
「我是很幸福。」
「思涵,是我的不對,秀美要恨就恨我,跟你無關,別拿自己的終身賭氣。」
「你為什麼不去向她賠罪?」
「我承認自己是個卑劣小人,但是我不能見她。」他會被周秀美千刀萬剮。
「你不見她,見我又有什麼意義?」她只不過是母親手中的傀儡。
「如果見她就能令你回心轉意,那我就去見她。」他豁出去了。
「這是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
「秀美是不想我跟你扯上關系才反對的,對不對?」
「你是他姨丈,辜東漢。」她不否認,也不承認。
「我全家移民加拿大,並永不再踏人台灣半步,算不算和余力耕撇清?」他一心一意希望女兒幸福。
話畢,兩個年輕人突然接近他們的桌子,彬彬有禮地打斷他們的話︰「對不起,辜東漢先生,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調查局,有事相談。」
法務人員!江思涵錯愕。
「你們認錯人了,我是姓辜沒錯,但不叫辜東漢,這是我的名片,我叫……」他神色慌張地掏出皮夾,卻撒落一桌子的假名片。
「我們己經跟蹤你很久了,而且剛才小姐也叫你辜東漢,我們听得一清二楚。」他們淡淡掃了一眼汪思涵,見她沒有替他辯駁,更加確信他就是他們要找的人-─辜東漢,一個大騙子。
「不,我不走。」但他掙月兌不開肩膀上兩只孔武有力的鐵鉗。
「小姐,這位先生是個詐欺、侵佔、偽造文書的經濟犯,如果你有什麼損失,可以來調查局投訴,我們正在辦理這件案子。」
投訴?她的委屈,司法是無法還她一個公道的。
望著辜東漢被強架走的情景,她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反而嘴角微微上揚。
報應,天理昭彰,疏而不漏。
第9章(1)
奔東漢被抓的事,她回家只字不提。
這個家好不容易有了祥和的氣氛,但它還是薄得像一張紙,只要輕輕一彈,就極有可能四分五裂,何況辜東漢是個千噸炸藥,他們承受不起。
汪思涵表面上的平靜,在進到房間之後徹底瓦解。她不要無情,可是她一而再做了無情的事,而心也愈來愈凍結,難道這是遺傳,她身上流著的血液里有擺月兌不掉辜東漢的分子?
坐在梳妝台前,鏡子里的容顏換成另一個人,她才明白一生一世辜東漢將如影隨形,在血液中、在鏡子里,她都能感覺到他旺盛的張力,像撒下天羅地網,緊緊纏住這一家人。
夜風徐徐,透過綠紗吹進房內,今晚有一股特別的涼意,吹得人毛發直豎。
丙然警鳴大作,不知是來救人?抓人?還是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