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巧地打開大門,門外嬌小縴細的身影清楚地映入眼瞳,她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渾身泛起一股惡寒。
是她?那個得到侑杰熱情擁抱的女人?
「對不起,請問杰……左侑杰在嗎?」安筱靈一臉無邪地問道。她一手持著皮箱,一手則握著張小紙條,上頭約莫寫著左家的地址。
女主角終于尋上門來了是嗎?柳若冰微微地退了一步,不意身後竟抵到一方軟牆,一雙厚實的掌輕握住她不停抖顫的肩膀。
「安?你怎麼來了?」不知為何跟過來的左侑杰感到有些詫異的輕喊道。
「喔∼∼杰,你一定要幫我!」安筱靈喜出望外地飛撲而上,一如前陣子在醫院的護理站發生的場景重現,只不過地點轉移到左家的大門口。
柳若冰木然地將視線定格在眼前的一雙男女身上,她听不見他們說了什麼,只听見自己的心再度碎裂的聲音——
正牌的男女主角都到齊了,她這個代班頂替女主角的臨時演員,似乎到了不得不退場的時候了。
她悄悄地離開客廳,像只躲進龜殼里的小烏龜,不敢也不願再看到那令她心碎難堪的場面……
***
月黑風高,是個頗適合「離家出走」的夜晚。
柳若冰將自己原本就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塞進旅行袋里,穿上行動方便的緊身黑衣黑褲,背起輕巧的旅行袋準備「潛逃」。
逃,是個極不負責任的做法,畢竟老爸的手術不曾花費她任何一毛錢,所有的醫療費,包括住院費都是左侑杰和院方結清的,她甚至不曉得整個醫療過程總共花了他多少新台幣,可她現在卻要一聲不響地走人,確實很不負責任。
可是正牌女友都已經住進左家了,難不成要她眼睜睜地看著左侑杰和正牌女友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
她做不到,只想投陣,因此逃成了她唯一能選擇的路。
她的心已碎裂成幾近無法拼貼的拼圖,再繼續待下去,怕是連拼湊起來都不可能。
請原諒她還想保有一顆不完整但還能勉強拼湊起來的心,所以選擇了默默離開——
拉開房門,她左顧右盼地確定二樓的長廊上都沒有任何人後,躡手躡腳地朝下樓階梯前進,就在她抬起右腳,欲踩下最上層的階梯時,倏地一個手掌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則將她攔腰抱起,差點令她失控的尖叫出聲!
「別叫,除非你想把這屋里所有的人全吵醒。」
耳邊傳來一聲壓低的輕喝,成功地阻止了她已沖至喉頭的聲音,然後連拖帶拉地將掙扎中的她推進距離樓梯最近的房間並鎖上門,整個過程花不到半分鐘的時間。
「啪」的一聲,房里的燈乍然亮起,她反射性地眯了下眼後,不敢置信地瞪著「綁架」她的壞人。
「你……」怎麼會?她以為自己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怎麼還是讓他發現了?她無措地倒退數步,欲蓋彌彰地將旅行袋藏至身後。
「你想到哪兒去?」相較于她連續倒退的速度,左侑杰的腳步緩慢得像電影里的慢動作,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清澈的眼把她的絮亂全收進眼底,輕柔的嗓音冰冷得宛如宣布她死刑的喪鐘。「夜游?還是試膽大會?」
「呃……或許夜游是個不錯的主意……啊!」她扯開僵硬的嘴角,胡亂倒退的小腿霍地頂撞到一方硬物,她瞬間失衡地往後傾倒。
毀了!這下就算不死,也要跌成兩半了,她可憐的小屁屁啊啊啊!
咦?不痛?還軟軟的?
緊繃的神經獲得短暫的釋放,卻在她還來不及確認自己到底跌在什麼東西上方時,另一個壓迫性的重物像猛獸般向她撲來——
第8章(2)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乖乖地留在我身邊?你就這麼想離開我嗎?」
左侑杰用身體的重量壓住她,臉龐深深地埋進她的頸窩,痛苦且沙啞低沉的聲音模糊地穿透過她的頸間,滑進她的耳膜里。
呆愣地瞪著鵝黃色的天花板,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是她的錯覺嗎?他……在發抖?一直以來,任性地對她予取予求的左侑杰,現在竟趴在自己的身上發抖?
八成是她摔胡涂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錯覺?!
「說啊!你是不是真的想離開我?」他抬起上身,雙瞳緊鎖著她的容顏,這也才讓她看清他眼里不容錯辨的痛楚。
「你……」她的喉嚨像鯁了塊大魚骨,莫名地感染了他的傷痛。她抬起手,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覆上他的臉頰。「你喜歡的人都找上門來了,我離開,不正好成全你們嗎?」
她的腦子打結了、僵化了,瞪著他泛著些許淚光的深瞳,她先前認定的結果似乎變得不那麼確定了。
仔細地審視他臉上每一寸痛苦的線條,他眉心中間的皺紋變深了,唇角也不似剛認識時那樣總帶著微揚的弧線……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快樂,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他听不懂她在說什麼鬼話,他只要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一輩子都不分開。
她的唇圈成O形,瞠大的眼里滿是錯愣。
她耳背了嗎?剛才那句話真是出自他的口中嗎?這完全顛覆了她預設他可能會說的惡毒台詞啊!
「你听不懂中文嗎?」瞪著她的無語,他的顴骨泛起狼狽的潮紅,氣惱地用英文重復一次。「Idon'twantanyonebutyou。」
她眨了眨眼,察覺到他的認真,內心某個被冰封多時的區塊,似乎正逐漸地融化中。
見她依然不語,他緊蹙眉心,深邃的眼瞳里寫著不安,心慌的胡亂搜尋自己所會的語言,訴說著同一個句子。
「還是日文?」當他念完最後一個字,他的唇就被她的小手給堵住了。
「我听到了,听到了。」她的鼻頭泛酸,水眸泛起薄霧,阻止他繼續用不同國家的語言揪扯她那已感動到不行的心靈。
「那你懂嗎?真的懂我的心嗎?」如果真的懂,為什麼還要哭?她的淚是傷他最深的尖矛,每每都戳刺得他遍體鱗傷——
不——即便她哭瞎了雙眼,凌遲著他幾近無力跳動的心髒,他仍鐵了心,誓不放手!
她頻頻掉淚,梗塞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你……還要離開?」還要離開左家、離開他嗎?
他已剖開胸膛,將赤果果的愛意捧到她面前,倘若她還要離開——
他閉了閉眼,噬心的蟲子啃咬著他傷痕累累的心,他頭一回感到全然的絕望。
「我以為你討厭我。」眼角噙著顫動的淚花,她艱困地吐出完整的句子。
「……」他錯愕地瞪著她,直到看清她含淚的眸心滲入淺淺的笑意,他才恍然回神,繼而指控她的不是。「是誰先躲著誰的?你不覺得你這個說法太牽強了嗎?」
「我以為你放進心里的女人,是那個叫什麼安的。」她搖頭否認。
「安?」他低咒了聲,想不透她到底是哪條神經打結了。「你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世上有她這個人嗎,哪來這種要不得的成見?」
「我早就見過她了。」時至今日,她還忘不了在護理站乍見他和安擁抱時的心痛,那是太深刻的記憶,怕是一輩子都難以磨滅。「在我爸開完刀後,我和媽媽到醫院探視爸爸時,就已經見過她了。」
他的眉打上數個小結,距今一兩個月前的事,她爸爸都回南部休養好一陣子了,那麼久以前的事,他茫然的不復任何記憶,真的一丁點印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