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兒子這張王牌,夏二夫人才敢冒風險救女兒,避免她重蹈覆轍。
凝望著母親淚洗過的眼楮,夏舒頭一次發現那雙柔弱的眼楮透著睿智的光芒,母親原是那麼地機靈,若不是母親生性賢淑,大夫人恐怕早就拿著一紙休書,將母親掃出夏府,這時夏舒對母親的愛意,更多了一分仰慕。
她自認自己只得到母親的美貌,並沒得到母親的聰明和善良,她心中有恨,有朝一日她定會重回夏府,討回她的尊嚴。但是面對茫茫前途,從未出過遠門,離開母親呵護的夏舒,求助地問︰「天下雖大,舒兒該去哪里?」
第1章(2)
「舒兒,你喜讀書,不妨到金陵夫子廟暫時藏身。」
「夫子廟住的全是男人,我一個女孩子家,藏身夫子廟有違禮教。」
「你可以女扮男裝,假裝自己是男人。」
「男女有別,舒兒怕露出馬腳,反讓自己陷入險境。」
「傻舒兒,再過半年就科考,這時金陵夫子廟里有很多秀才,娘要你去夫子廟的目的你還不懂嗎!」
「娘……」夏舒羞得臉頰像艷陽下盛開的桃花。
「別再說了,時間寶貴,你快走吧!」夏二夫人冷不防地將夏舒推到門外,並狠心地將門關上,不讓女兒有回頭的念頭。
被推出門的夏舒,一個不留神踩到躺在地呼呼大睡的巧兒,不過她並沒有移開腳步的打算,巧兒這個賤丫鬟,平日狗仗人勢,不把她當小姐看,今日她就狠踩她幾腳,當做是教訓她。
棒著門板,夏舒感傷地說︰「娘,你要保重。」
「舒兒,當你找到如意郎君時,也就是我們母女再見的時候。」
夏舒微微一怔,明白母親的言下之意,若是沒找到好夫婿,母親這輩子恐怕不願與她相見,雖然她的心里並不認同母親的想法,但她沒出聲地默默離去自古以來,女人莫不將自己的幸福系在男人身上,若是嫁到不懂憐香惜玉的莽夫,女人就只能過著以淚洗臉的苦日子,這種愚昧的傳統觀念,夏舒頗下以為然,她相信,她跟男人一樣,都是自己命運的主宰者。
到了夫子廟,她的目的將不是找夫婿,而是和那些臭男人一較高低。
她決定要參加半年後的科舉考試……
夜幕低垂,歐陽凌和儂智高終于來到秦淮河岸。
秦淮河兩岸的風情截然不同,右岸以夫子廟為中心,與貢院相鄰,聚集了不少準備應考的讀書人,寂靜安詳,左岸以釣魚巷最富盛名,名妓輩出,熱鬧非凡。
每到入夜,秦淮河左岸燈光璀璨,晝舫如星,笙歌管弦處處,右岸的考生們便忍不住放下書本,過河到左岸飲酒作詩;而在世人的眼中,讀書人出入勾欄院向來被視為風流雅事,不是壞事,反而是好事。
看到秦淮河俗稱「仙女」的妓女中美女如雲,儂智高心花朵朵開,沒有單邑這個討厭鬼在旁邊,他的色膽壯大了不少,拉著歐陽凌走進一間八仙樓歇宿,他強調連趕十天的路,體力流失甚多,他需要好好地放松。
歐陽凌心里清楚,儂智高嘴巴說放松,身體卻是緊繃的……鴇娘是明眼人,雖不兩個公子就是鼎鼎大名的京城三公子其中之二,但光看兩人的穿著,就知道來了兩只百年難得一見的大肥羊,笑得合不攏嘴,立刻召來全樓最美的仙女十數名服侍,而儂智高則照單全收。
儂智高想要左摟右抱,偏偏歐陽凌硬坐在他右手邊,他只好桃花魁縴縴坐在他左手邊,在仙女們輪流灌酒下,儂智高逐漸顯得有些酒力不濟。
「儂兒,酒是穿腸毒藥,你少喝點。」歐陽凌啜著茶說。
「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這些仙女身上。」儂智高毛手伸進身旁仙女的低襟里,胡亂抓了一把。
「儂大爺你溫柔點,別把奴家抓痛了!」縴縴嬌嗔地說。
「那我也讓你抓好了!」儂智高露出色迷迷地訕笑。
「要抓哪里?」縴縴明知故問。
「當然是抓……」儂智高看了一眼歐陽凌臉色鐵青,不敢太婬亂,改變主意地說︰「同樣的地方,胸部。」
「奴家不要,奴家要抓不一樣的地方。」縴縴大膽地說。
「儂兒,你的手給她抓。」歐陽凌冷聲介入。
听到這樣的聲音,儂智高感到不寒而栗,如果是單邑這麼說,他一定會反唇柑稽,但在歐陽凌面前,他只好乖乖地伸出手,但縴縴反將他的手甩開。
縴縴自恃是花魁,客人向來對她百依百順,從沒有人像歐陽凌這樣不給他面子,她受不了這種氣,噘著嘴說︰「歐陽大爺你光喝茶,不喝酒,這樣多掃興!」
「他滴酒不沾,我代他喝。」儂智高趕緊將杯中酒一仰而盡,但喝得太急了,嗆了一下,反而吐了歐陽凌一身黃湯。
「你啊你!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歐陽凌氣急敗壞。
「你們還不快服侍歐陽大爺換衣服!」儂智高嚇得額頭冒冷汗。
「不用!我自己來,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歐陽凌不高興地揮手。
「我們到隔壁房間去喝。」縴縴挽著儂智高的手臂,勾引似地眨了眨眼。
「不許再喝,我要休息,不想听到一絲吵鬧聲。」歐陽凌命令。
「這兒是酒樓,除非你有本事包下整間酒樓,讓所有的仙女都提早上床睡覺,否則你是阻止不了其他房間的酒客吵鬧。」縴縴挑釁地說。
這番激怒的言詞,對一向冷靜的歐陽凌起不了作用,他冷笑地說︰「我在換衣服的時候,你去結帳,待會兒另找一間清靜的客棧休息。」
「是。」儂智高必恭必敬地點頭。
一出房間,縴縴立刻哀求。「儂大爺你不要走!」
另一個仙女附和道!「要走歐陽大爺自己走就是了,咱們繼續喝。」
「你們不懂,我不能違背他的話。」儂智高有口難言。
「儂大爺,你為什麼那麼怕歐陽大爺?」縴縴百思不解地問。
「得罪歐陽兄,不要說我,連八仙樓也會倒大楣。」儂智高心中藏了一個秘密,是他多嘴的娘偷偷告訴他的,說他和單邑命中注定的貴人是歐陽凌,要他千萬要听歐陽凌的話,將來必可逢凶化吉。
「他是什麼來頭?」仙女們紛紛好奇地打探。
「他是京城三公子之首,酒公子歐陽凌。」儂智高說。
「那你不就是……」縴縴臉色丕變,怨自己讓到手的肥羊給溜了。
「我就是三公子之末,最不成材的財公子,儂智高。」儂智高謙虛地說。
夏舒順利逃出夏府,疾行幾條街後,在暗巷內換上惜春預先準備好的男衣。
在惜春的幫忙下,夏舒好不容易將一頭如瀑的長發束進圓翅帽巾里,換上烏皮靴,像個男人般邁開大步,暫時到開寶寺掛單一夜,等雞鳴城門打開之後,再起身前往金陵。
兩人深怕家僕追上,腳步不敢延遲,趕了三天的路終于來到金陵,又因為兩人是第一次到秦淮河,不知右岸和左岸的差異……夜色已蒙,主僕兩人都累不可言,見左岸酒樓林立,為了避免走到龍蛇混雜的酒樓,兩人仔細挑選客棧,忽見一棟二層樓高的店,名喚八仙樓,有不少身著彩衣的女客穿梭,誤以為八仙樓以女客為主,便入內要了一間閣房。
夏舒還以為自己運氣好,來到服務周詳的客棧。
這里的店小二統一喚作「大伯」,大伯不但殷勤地替她們換湯挾菜,並叫了唱曲的「答客」,還有拿擦手熱中的「焌糟」,吃到一半,兩位仙女端著酒壺走了進來,算一算,總共有八個人圍著她們兩個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