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館這頭,普寧自李進嘴里听見她父王命令,倒沒像于季友那般難耐。
畢竟她沒忘記,她未來夫君背上,還有個未愈的刀傷。
多等個十五天也好,她想,這樣一來,待他倆成親,他的傷也該好了。
可她忘了,相思難耐。
才一個日夜,她已經左思右念想他想得不得了。可礙于禮俗,又不能像先前在路上,動輒要女官跟胡里幫他們安排見面的機會。行館守備隸屬朝廷,要找不到合適理由,別說普寧出不去,就連于季友也進不來。
實在無法可想,兩人只好寫信互訴衷曲,胡里與女官們當成了信鴿,日日為對方捎來信息。
于季友寫來第一封信,是抄自《詩經》,〈東方之日〉,說的是他昨晚作的夢。
東方之日兮,彼妹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詩的意思是大清早,心愛的姑娘偷偷跑進房里與情人相會,但實際上普寧並沒造訪,所以于季友醒來發現只是夢,他悵然若失之情,溢于言衷。
普寧回他兩句詩--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于季友一見信箴,笑了。
明白地說,她沒過去,難道他就不能來麼?
于季友再回信。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他說,他很想去啊,想得不得了。問題是她所在之地,戒備森嚴,他已經試了好幾天,還是想不到法子潛入。
普寧讀了信,不消說,失望至極。
頭一回她討厭自己的公主身份,非得要讓人這麼重重保護著。尤其她心月復李進已回京覆命,如果他在,她還能死纏活纏逼他幫忙。
當晚,普寧在女官們的伺候下洗了個香澡。望著咕嚕咕嚕冒泡的溫泉,她忽然想起一首白居易的詩。
棒天,于季友從胡里手上拿到這封信--
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見之,他捧頭申吟。
這丫頭,竟用這種方式逗他。
普寧當然不是在暗指自己是楊貴妃,她是要于季友想像,她果著身子在女官攙扶下自泉池站起的姿態,也在暗暗逗惑他,想跟他同枕共眠度春宵。
溫泉水滑洗凝脂--遙想那畫面的于季友深吸口黑,積累了數日的相思,幾要教他失去理智。
他想吻她的小嘴,想把那香馥馥、軟滑滑身子摟在胸前,想跟她耳鬢廝磨,想听她嬌女敕女敕地喊他夫君……但是他、他這會兒卻只能坐在自個兒臥房,想像她新承恩澤時的嬌態。
「可惡。」他捂臉低斥,恨不得背上能長出協膀,啪啪啪飛到她身邊去。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于季友吟道。
好在已過了十日,現下只要再忍五天。于季友誠心祈求老天,絕對、絕對不要再發生任何變故。
他只想平平安安娶回普寧,與之偕老,直到白頭。
第10章(1)
鮑主與城中少主大婚當日,襄陽城民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逢人便道︰「恭喜恭喜」,簡直把娶公主的事,當成了自家的榮耀。
由此可見于家之得民心。
三月二十吉時,普寧所乘的珠花彩轎開始沿著襄陽大街慢行,一時鼓樂、鞭炮齊響,七八十數的儀杖羅列,還有後邊嫁奩的隊伍與隨行護衛,場面之堂皇富麗,足教襄陽居民傳頌好一陣。
彩轎一到,于家眾親全歡狂了。大伙兒盼的就這一刻,能近身瞧瞧皇帝的掌上明珠是何等雍容華貴。女官們掀紅簾,領下罩著蓋頭的普寧,走在她身旁著紅衫絨冠的于季友顯得格外英挺。兩人共執紅緞,走進大堂拜天地。
當晚,婚宴水席開了數百桌,將于宅里外擠得水泄不通,于季友費了好些功夫才抽開身。一到新房,他立刻撩開普寧的蓋頭,在女官們的祝禱聲中,兩人喝完了交杯酒。
他笑著幫普寧摘下鳳冠。
一頭青絲綰上新婦發髻的普寧無比秀雅,襯著大紅色霞帔的雪白肌膚,直像初綜的白牡丹般粉艷動人。
直到這時,他心袖千覺得踏實。早一刻,他還提點胡里多注意里外,就怕再發生什麼突發情況,擾了他倆的結合之路。
要知道,他等這天,等得心多焦。
女官們撤下桌上的甜湯空碗,門一關上,于季友立刻抱住普寧。
「賢妻啊賢妻,這十五天,真是想煞我也。」
「我也想你。」臉埋在他堅實的懷中,普寧低聲回話。
這空隔十五天的相思,一來是苦,二來,也更是堅定兩人廝守的信念--再見之後兩人同時明白,能讓自己心頭不再感覺空缺的靈藥,唯有眼前人。
「說到這,我要跟你好好算算這幾天的帳。你寫來那什麼信啊!都不曉得我讀的人的感受。」
「什麼感受?」普寧佯裝無辜地問,一根指頭還在他胸口勾著畫著。
「焦渴難耐。」像是要證明燃在他胸口的那把火,究竟有多猛,他托起她臉,貼住她嘴反覆廝磨。
普寧欣喜地勾住他脖子--這早是她夜里不知作過幾回的美夢,如今成真,怎麼可能不立即臣服在他給予的歡愉之中。
但這樣的接觸還不夠。
于季友打橫抱起嬌妻,放上簇新艷紅的床褥。他迫不及待扯開雲肩扣絆、乃至底下霞帔綁帶……每個動作雖快,手勁卻依舊細致溫柔,只是解到了里衣,他眼神有些急了。
他頭次發現,女人家得穿上這麼多衣裳。
「坐好。」普寧笑著推開他。
于季友坐定,盯著她微開的上襟動了下嘴巴。
他好像說了什麼,但普寧沒听清楚,而他表情,似乎也老早忘記了。普寧解開自己衣裳,當薄軟的里衣滑下,露出繡上華艷牡丹的抹胸時,他色神熱的,仿佛要將她燒融了般。
「幫我解襪。」她朝床一倚,錦襪的小腳兒一伸,媚眼如絲。
他解開縛綁的絲帶,一只宛如藉般可愛的腳掌露出。公主嬌貴,就連腳踝腳跟這些粗糙處,也無比滑女敕、香馥。
他像捧持寶物般湊到嘴邊,一根一根,一寸一寸舌忝吻過。
普寧嬌喘如吟。
「你好甜、好美……」溫泉水滑洗凝脂--他腦子里浮現她傳來的詩句。讀信時他就在想,不知她那身吹彈可破的雪肌哀起來的感受,會是怎般的銷魂滋味。
這會兒,他可是全懂了。
也難怪白居易會吟「從此君王不早朝」,撫了她這身細若凝脂的股膚,他再也不想挪開手了。
只是,他突然想到,明一早天亮,定會有許多親朋好友登門拜訪--說不準整個白天,會全浪費在那些賓客身上。這怎麼行!他眉頭皺緊。他娶新娘是為了朝夕相處,可不是為了讓那些人一窺公主面貌的。
很快地,一個念頭閃過他腦袋。
「隻兒,」他低喚她的閨名。「想不想跟我做件大膽的事?」
她張開氤氳的大眼。「只要你不會半途遺下我。」
「當然不會。這事沒你一塊,還有什麼趣味?」
他跳下床,從木箱子里拾了幾件衣裳,幫自個兒跟她穿好衣服後,再取了兩件斗篷,一件他穿,一件披在她身上。
然後磨墨寫了張字條,拿重物一壓,包袱一拎嬌妻一抱,兩人就這麼晃悠悠地離開于府大宅。
字條上寫--
帶普寧騎馬去玩,幾天回來,勿掛念。
他知道明一早他爹看見字條,一定會生氣,回來免不了捱幾頓念。不過,那都是回來以後的事了。
他的愛駒就關在馬房。他左右探探,確定無人過來,才要普寧在門邊稍待。